西元1951年九月十六日,全民日報、民族報、經濟時報合併發行聯合版;西元1957年六月二十日,正式定名「聯合報」。至西元1981年,聯合報創刊滿三十周年,於是作為創刊三十周年的慶祝活動之一,有了《聯副三十年文學大系》的編輯出版。
《文學大系》共有七卷、二十八冊,分別為小說卷(8冊)、散文卷(7冊)、詩卷(2冊)、評論卷(7冊)、史料卷(1冊)、總目卷(2冊)、索引卷(1冊),收錄時間自西元1960年九月十六日,至1981年六月三十日止。從這三十年間聯副7693位作者的42767篇文章中擇取所需,可以說是這三十年聯副的精粹。
編委會含總策劃,詩與散文組、小說組、理論組、史料組、目錄組編輯,出版委員及顧問等,共約六十人,齊邦媛、王文興、司馬中原、朱西甯、余光中、楊牧、瘂弦等無數名家盡在其中。其收錄標準,或者著重思想性,或者是具藝術性或創造性,除文章本身的素質以外,亦重視時代的變遷,期能呈現出文壇演進發展的歷程與軌跡。
臺灣文壇適逢文藝創作蓬勃發展,理論與批評開拓新境,文學教育普及推廣時期,各方面皆呈現欣欣向榮的新氣象,而能接續傳統,成為中國文學史上承先啟後的關鍵時期;同時,民初之新文學運動開始推行以白話文取代文言文寫作,至此也正是開花結果的成熟期。中國現代文學所採用的語言文字和體裁形式徹底革新,作品質與量俱有可觀,人才與佳作迭出,正式邁向新紀元。
《文學大系》適逢此一時期誕生,在這座文學巨廈中,蘊藏了中國文學史上一段精華時期最重要的寶藏,不僅呈現給讀者最感人最精采的代表性傑作,也為現代文壇留下最有價值的資料。如果有人要研究二十世紀的中國文學,本大系實為不可或缺的重要參考文獻。
作者:聯副三十年文學大系編輯委員會
聯副三十年文學大系編委會
出版委員﹕劉昌平、楊選堂、劉潔、張作錦、唐達聰、劉國瑞、趙玉明、梁雪郎、?弦
編輯顧問﹕丁望、丁樹南、王文興、王夢鷗、白先勇、平鑫濤、尼洛、司馬中原、朱西甯、余光中、李歐梵、何欣、吳魯芹、周策縱、林海音、侯健、高陽、夏志清、黃慶萱、張系國、張秀亞、張錦郎、楊牧、齊邦媛、葉公超、劉兆祐、鄭騫、駱學良、鍾肇政(姓氏序)
出版總策劃﹕張作錦
執行編輯小組
執行總編輯﹕?弦
副總編輯﹕薛興國、張力
執行編輯﹕趙衛民
編輯組
詩‧散文組﹕吳繼文、陳義芝、羅麗娜、蘇偉貞
小說組﹕丘彥明、呂俊德、黃武忠、張效鷗、彭碧玉
理論組﹕吳健、馮曼倫、劉森堯
史料組﹕應鳳凰、葉映雲
目錄組﹕林煥彰、傅金泉、林錫嘉、林建助、羅正心、尚德敏、劉小梅、王慰芳、陳探月
封面題字﹕董陽孜
封面設計﹕王貴梅
插頁設計﹕謝宜祥
編號 分冊書名 系列
01 夢與獅子 小說卷1
02 大風歌 小說卷2
03 琉璃牆 小說卷3
04 傾城之戀 小說卷4
05 鋼血 小說卷5
06 日頭雨 小說卷6
07 青春泉 小說卷7
08 生命列車 小說卷8
09 歲月長青 散文卷1
10 回首故園 散文卷2
11 提燈者 散文卷3
12 火鳥之歌 散文卷4
13 無神的神話 散文卷5
14 在天之涯 散文卷6
15 人間壯遊 散文卷7
16-1 抒情傳統 詩卷1
16-2 抒情傳統 詩卷2
17 中國古典文學論 評論卷1
18 文學史話 評論卷2
19 現代文學論 評論卷3
20 世界文學 評論卷4
21 文學評論 評論卷5
22 文學與生活 評論卷6
23 文化與生活 評論卷7
24 風雲三十年 史料卷
25 聯副三十年總目(上) 總目卷
26 聯副三十年總目(下) 總目卷
27 聯副作家索引 索引卷
風雲三十年—三十年來中國現代文學之發展與聯副
聯副三十年文學大系編輯委員會
文化為文藝的根幹,文藝乃文化的花果!
三十年來,我國文壇的成果是豐碩的,如果要用八個字來加以描述,那就是——根槃深,枝葉峻茂。就實際狀況而言,不但文藝創作蓬勃發展,理論與批評開拓新境,文學教育普及推廣,各方面呈現了一片欣欣向榮的新氣象;更重要的是,總覽全局,三十年來的文學,在整個中國文學的發展史上,實為一承先啟後的關鍵時期,而聯合報自從民國四十年九月十六日在臺北創刊以來,迄今恰逢三十周年,聯副對於現代文壇的貢獻,是有目共睹的。
壹 近三十年文學花果蔚蕃成林
有關三十年來的文學在現代文學發展上的重要性,以及在中國文學史上的地位,近年來文藝界和學術界迭有討論。合各種觀點,其主要的論點有三:
第一,自從民國三十八年大陸淪陷以後,中國文學的主流掌握在中華民國政府所在的臺灣。大陸上的作家受到種種束縛和限制,沒有充分的創作自由。在共黨統治之下,文學淪為政治宣傳的工具,文學生命遭受到致命的摧殘與斵喪,禁錮的心靈,又如何能產生傑作?雖然有若干抗議文學、傷痕文學在地下流傳,但總沒有我們的蓬勃氣象。臺灣這三十年來的文學,將來在廿世紀中國文學史上必然是居於主流地位。
第二,從文學發展史考察,凡是文風有所轉變、激盪、世新的時期,往往是值得大書特書的階段。而民國初年的新文學運動,實為中國文學發展演進的一個重大轉捩點。白話文取代文言文成為中國文學的主要工具,新興的詩歌、散文、小說、戲劇爭相競起,使中國現代文學所採用的語言文字和體裁形式徹底革新,邁向一個新紀元。中國現代文壇由於外來文化的交流激洫和社會環境的變遷,灌注了嶄新的精神與活力,百家爭鳴,極態盡妍。現代文學和傳統文學迥然不同,這種空前的轉變,在未來的文學史上必然是非常重要的討論課題。
第三,新文學運動的前三十年,一切尚在萌芽階段,作家在嘗試、學習、磨練中逐漸成長,摸索著尋找與開創新方向。因此,前三十年的文學,無論在主題意識、體裁形式,至於文字技巧各方面,作品水準難免參差不齊,藝術價值也難臻高峰。而後三十年,也就是最近三十手,經過向西方學習借鏡,乃至於作家們的自我突破、創造,不但超越前人,而且已經開拓了自己的道路;中國現文學的發展,正邁向成熟,接近花果燦爛的收穫季了。三十年蔚蕃成林,人才輩出,佳作無數,無論作品的質與量,均有豐碩的成績。我們可以肯定地說,中華民國近三十年來的文壇,經過不斷地努力、成長、茁壯,已達到新文學運動以來最蓬勃旺盛的階段,在整個中國文學的發展演進上,洵屬承先啟後的關鍵時期。
貳 豐富民族文學內涵的三十年
就實際的創作主流方向而言,三十年來的文壇發展,大致上可以分作三個階段:
第一個階段是前十年的五十年代,以「大陸文化回顧」為主流:由於抗戰、剿共兩大戰亂所引發的出自內心的創痛,作品滿溢著懷鄉之情、憂國之思,題材頗多為故國山河的眷念,戰亂流離的飄泊,與民國初年人事物的描述。充滿反共精神的「戰鬥文藝」,也扮演了相當重要的角色。此時期文壇上原本一片荒蕪:光復之後不久,本省同胞剛從日本的統治下獲得解脫,由於語言障礙,使得原有文壇甚為寂寥;大陸來臺的少數前輩作家,有名望而又在繼續創作不輟的,也是為數不多;因此文壇上幾乎呈現了青黃不接的現象。
在這一片荒涼的文學園地上,最活躍的不是文人,而是武士。當時從事寫作的,大半是軍中作家,他們原本是流亡學生,隨政府從軍來臺,將慘痛的生活經驗、流亡歷程,嘗試著用文學形式表現出來,並不十分講求技巧,形成略帶草莽作風的「兵的文學」。軍中作家富有文團隊精神,有熱情,有勇氣,共患難,再加上豐富的生活體驗,作品表現了意志昂揚、雄豪奔放的氣勢,富有民族意識和戰鬥精神。在五十年代的拓荒期,軍中作家致力於臺灣文壇之開創、奠基與發展,貢獻良多。軍中作家的成就,不但在中國文學史上是空前的,而且是國際文壇的一個特例;無論作家之人數,作品之質與量,以及在當時文壇所占的比重,都是史無前例的。
第二個階段是中間十年的六十年代,其創作主流為「海洋文化的嚮往」:在臺灣受教育的年輕作家興起,由「兵的文學」轉向「秀才的文學」。文學的主要來源有二:一是來自生活經驗的,一是來自知識的,兩者的結合,就是「兵的文學」和「秀才的文學」的交流融合。留洋的熱潮,使得留學生文藝頗為盛行,產生了許多以描寫留學生活為題材的作品。同時,大量譯介西方文學作品與理論,國內作家作品的體裁形式、主題筆觸、表現方式等,均受到西方現代主義的強烈影響,不斷嘗試新的形式與技巧。在西潮的衝擊下,西方的文學思潮與技巧大量橫的移植,固然產生若干偏失,然而就文學的藝術性與表現技巧而言,無疑地有了長足的進步。
這段時期,在文壇上最活躍的是學院作家,由大學出身,尤以外文系居多。學院的訓練,使他們得風氣之先,受到西洋文學的薰陶,在創作上著重形式技巧,執筆=時多有一把衡量的尺,作自我的要求。年輕的作家們,在結構上頗能多下功夫,追求表現的多元性,常運用隱喻、象徵等暗示性的語言,使得主題較為含蓄。他們刻意追尋的對象,有佛洛伊德的心理分析、意識流手法的小說、自動語言的詩等。有若干作家走個人的世界、感官經驗的世界、潛意識和夢的世界。現代詩頗能由單純即興的抒情,進入冷靜觀照與多元表現的境域;現代小說也多能由表現敘述而進入人物的內心和事物的本質。作品頗富有實驗精神,由平面邁向立體。成功的例子,固然很多,但也有不少失敗的,淪為白日的囈語。現代文學接受外來的影響,已經由從前的莫泊桑、易卜生、蕭伯納、羅曼羅蘭、托爾斯泰等,轉向十九世紀以來西歐、美國更多的詩人和小說家,如艾略特、葉慈、梵樂希、里爾克、佛洛斯特的詩,喬艾斯、海明威、福克納、卡夫卡的小說等。新潮電影和印象主義以來的現代藝術,從柏格曼到黑澤明的電影,從莫內到巴洛克的新藝術,對當時代的作家們,都產生了或多或少的影響與啟示。
第三階段是後十年的七十年代,重點在本土文化環境與條件的掌握:作品內容題材以反映臺灣現實的社會環境為主流,語言技巧有由絢爛歸於樸實的現象。這固然受到國際性文化尋根潮流的影響,同時在文學發展的趨勢上,也是一種必然的的轉變。第一階段「大陸文化的回顧」,已經寫得很多,常常要依賴對以往的回憶來創作,時日一久,頗有題材難以為繼的現象,且令人感覺距離太遠。更重要的是,新起的年輕作家,並沒有那一段的生活經驗,當然也就難以著筆。第二階段「海洋文化的嚮往」的結果,好作品產生不少,但總具有疏離感,而且過分朝向西方,不免有所偏失。因此,在文學演進的過程中,第三階段也可說是作家們自己針對以往的偏失所做的調整與修正。本土文化環境與條件的重視,乃是以樸質的語言文字,描述我們立足的土地上的人事物和種種現象。題材內容範疇擴及社會各種階層,特別是低階層人民的生活;從山地到漁村,從礦場到農家,發揮文學家廣大的同情與愛心,充分顯示了對社會的關懷與投注。許多年輕的作家們,在受過良好的學院教育後,走進社會各種不同的角落,伸展了文明的觸角鬚,透過精神的關照與文學的感染,使我們聽到廣大階層的聲音,感受到民族脈搏的躍動,體驗到現代的中國人是如何適應環境變遷,迎接各種挑戰,如何努力奮發,一步一步走向更光明的境域。鄉土小說、新聞詩、傳真文學……等,都是在這種背景下勃興的。
此一階段,在文壇上最活躍的是本省作家。遠在中國新文學革命之初,在日本統治下的臺灣作家,就受到祖國新文學運動的激盪。民國九年,東京的留學生曾組織「臺灣青年雜誌社」,發行月刊,藉以激勵民族意識,改革社會風氣,反抗臺灣總督府的專制統治。光復後,省籍作家心靈解放,老一輩的即嘗試以祖國的語文從事創作,其精神毅力令人敬佩。及至新一代(國語的一代)的省籍作家興起,文字技巧樸實,語言純真親切,流露濃厚的鄉土風味,在文壇上獨樹一幟。等到民國五十四年,文壇出版社鍾肇政所編「本省籍作家作品選集」十巨冊,幼獅出版「臺灣青年文學叢書」,臺省作家已經在中國文壇上站立起來,成績斐然。而第三階段的文壇,鄉土的作品,不但成為這一時期文學的重要特色,也豐富了民族文學的內容。不過,這一階段新興的一代,在作家背景上,已經很難以看出明顯的區別。鄉土文學雖帶著若干地域的感情,但多數已擴充為民族的情感,「胸懷鄉土情,放眼天下濶」,不正是目前作家們的最佳寫照嗎?至於有人以階級文學的紅框框來套鄉土文學,那根本是對純正鄉土文學的一種曲解和污辱。
由於描寫臺灣農村生活的鄉文學很多,不少作品採用若干方言,雖然對於文學傳達的效果略有影響,但適度地運用方言,不但使得作品更加生動傳神,同時也豐富了國語的語彙。
叁 文學觀的省察、論爭與成熟
三十年來國內的文壇,情況十分熱鬧,氣氛也相當熱烈。由於不同的背景,對文學的見解迥異,曾先後引發若干次激烈的文學爭議,如新詩的論戰、文學教育的論戰、鄉土文學的論戰……等。在當時,儘管爭辯得面紅耳赤,針鋒相對,各不相讓,甚至有若干情緒化的反應。可是,事後平靜下來,經過冷靜地省察與思索,大致上都能表現出「求其所同,尊其所異」的精神,對於重要的文學問題,大都能獲致理性的認知與進一步的澄清。
智慧是需要摩擦才會發光的。許多對文學的不同看法與主張,表面上南轅北轍,迥然相異,其實還是互相關連,有其溝通點。經過彼此的爭議論辯,意見慢慢調整融合,在看法上逐漸有所認同。一般說來,目前有關文學創作的方向,有幾項大家一致的體認:
(一)繼承中國傳統文化和古典文學的精神
現代文學雖然與中國過去的古典文學迥異,但是在精神上仍然是一脈相承;文學傳統並非固定的沿襲不變,而是日久常新的。傳統不是死的東西,他正像一條活的河流,從發源地開始,沿途匯聚了許多條支流,灌注了許多嶄新的成分,才能夠源遠流長,日益茁壯。文學創作必先去拜訪古人,讓靈魂在傑作中尋幽訪勝,然後可以提升自己的精神意志,拓展自己的胸懷境域,瞭解古聖先賢們賴以千古不朽的最得力之處。創作之基礎,即在於擷取傳統精華,並從而發揚光大之。十六世紀的意大利讀人維達(Bishop Vida)即在「論詩藝」中一再強調:「去造訪古人,囊括古人的全部財富。」
尤其是中國傳統文化博大精深,古典文學源遠流長,我們更應該站在振興民族文學的立場,向傳統歸宗,進一步豐富我們的文學傳統。擷取傳統精華,並賦古典以新貌,是創作者和文學研究者一致的看法。
然而傳統的優點、古人的文學與文化財富,並非只憑沿襲繼承所能掌握,必須下一番沉潛功夫,深入熟翫,才能得其精髓,化為己用。擷取傳統精華,更非一意守舊地蹈襲;而是入乎其內,出乎其外,得其精神而造其形貌;採花釀蜜,食桑吐絲;破其卷,得其神;而別出杼軸,戞戞獨造。摹擬而後鎔成,開創一代文學的新機運,表現出廿世紀中國文人的智慧與成績,使我們光輝燦爛的文學傳統,增加嶄新的財富,煥發出更新的意義與光芒。
(二)採納世界性現代文學的表達技巧
經過徹底的否定和破壞舊的文學傳統,全盤西化向西方學習,思想和技巧一律學習的激進過程後,痛定思痛,我們已認清了尋找自我的重要,重新標舉民族文學的大旗,向傳統歸宗。然而,西方的文學精神和表達技巧,仍然是中國現代文學的重要滋養與借鏡,絕不能由於曾經產若干流弊而因噎廢食。目前地球上雖然有一百多個國家,但由於文化交流的頻繁與大眾傳播的迅捷,整個世界幾乎已經密切不可分,成為一個渾然的整體,我們當然不能自外於國際文壇。借用西方的文學理論和方法,來研究中國文學,學習外國文學的表達方式與寫作技巧,乃至於從西方現代文學的主題意識與體裁形式中得到借鏡、啟發與淚盪,乃是在所必行的自然趨勢,這也是中國現代文學發展過程中的一大助力。
不過,在採納世界性現代文學表達支巧時,在向西方學習借鏡的過程中,我們必須具備選擇性,針對國情,以把握其特質,俾求適切運用,審慎納入或配合中國的傳統。換句話說,就是要經過適度地選擇、調整與修正,而非一味地盲目崇洋與硬性套用。更重要的是,在經過中西融合的過程後,尤須進一步地創造發揚,打破文化入超,向世界輸出中國文化與文學成困,貢獻國際文壇,讓中國文學的光輝,遍照全球。
(三)掌握臺灣本土的文化環境與當代意識
作家不僅要以深藏他內心中的現代精神來寫作,並且有其歷史感。在將自己投注於文學傳統的同時,不僅須表現一己之個性,且須進而刻畫整個時代社會的特色,方能成就一代傑作。西洋文評家史場茵(Gertrude Stein)女士說得好:「寫作的重要關鍵,是作家必須具備當代意識。每一代的人,都必須生活在這個意識中……作家必須發掘同時代人的時間意識。作家、畫家或其他類似的人,對時間意識感應特別深刻,而且他有強烈的欲望要記錄他的感應:這便是創作衝動。」具備當代意識,正是作家之所以能風靡一時,流傳千古的關鍵。前已論及,三十年來的臺灣文壇,不但代表廿世紀中國文學的主流,而且在文學發展史上具有承先啟後的關鍵地位。三十年來,我們生於斯,長於斯,無論是閩南人、客家人、內地人,抑或是臺灣土著的山地同胞;不管是避秦來臺的老作家、土生土長的文壇新銳、抑或是滯留海外的遊子;臺灣是我們安身立命的所在,也是中國文化與文學傳統賴以維繫的所在;我們深愛此地,認同此地,在這腳踏實地的立足點上的一切人事物是我們文學表達最重要的題材。由此出發,民族意識與民族文化才有了根。文學若不能顯示民族意識,民族文化即久缺根基;文學若不以民族意識為基幹,則文學本身亦不足以屹立於世。因此,創作必須掌握臺灣本土的文化環境與當代意識。
肆 創作風氣蓬勃、文學副刊崛起
以上,將三十年來中國現代文學發展史上的關鍵地位,文壇創作主流的演變,以及創作方面的相互認同,作了一番概括性的澄清。接著要說到三十年來文學得以發展的原因,與副刊在文壇上扮演的角色,以及這三十年來副刊的演變與發展。
三十年來,國內文學創作風氣之蓬勃發展,人才輩出,佳作如林,達到了新文學運動以來的高峰,其因素固然很多,就其大者而言,主要有下列數項:
(一)公司機構的鼓勵:政府鼓勵自由創作,各種文藝性團體推廣。作家可以隨自己性之所近自由創作,不受任何束縛與限制。從政府、軍中、到民間,均有種種文藝創作獎助辦法,作家社會地方大為提高。各種文藝社團:中國文藝協會、中國婦女寫作協會、中國青年寫作協會、中華民國筆會、華欣文藝工作者聯誼會、青溪新文藝學會、中華民國比較文學會、中國古典文學研究會(研究古典文學作為現代文學的基礎)、中國語文學會……等,都具有文運推廣的作用。同時,資助作家出國訪問、遊歷,召開全國性的各種文學會議。對於文學風氣的古鼓勵,都大有裨益。
(二)文學教育的普及:臺灣高等教育發展迅速,幾乎每個大學院校都設有中文系和外文系。有這麼多師生來共同研讀欣賞文學,文學教育的普及,是史無前例的。再加上近年來研究所的增設,從事文學研究的專門人才愈來愈多。更重要的是,學院裡文學研究風氣轉變,中文系正視現代,外文系回歸傳統,甚至有創設現代文學研究所的擬議。各大專院校均有文藝社團,自行出版刊物,經常邀請作家到校演講。此外,每年暑期救國團舉辦文藝營,還有耕莘寫作會辦的文藝營,以及若干文藝函授學校等,都直接刺激了創作與欣賞的風氣。
(三)圖書出版的發達:出版業的蓬勃發展,使得作家出書頻仍;同時,大量譯介西洋文學作品的書籍。不但鼓勵了創作,而且使得我們社會上愛好文學的人口大為增加;甚至若干更性皂文學理論和批評的專門性書籍都大量出籠,直接或間接助長了文學創作的風氣。
(四)雜誌副刊的倡導:對於文藝創作者最大的鼓勵,莫過於提供發長園地。因此,文藝性的期刊和報紙副刊的大量刊載文藝作品,對於現代文壇的貢獻,最為直接而有效。以期刊來說,從早期師範創辦的野風,夏濟安主編的文學雜誌,白先勇、王文興創辦的現代文學,尉天驄等創辦的筆匯、文學季刊,林海音創辦的純文學,朱橋、瘂弦主編的幼獅文藝,隱地、陳恆嘉主編的書評書目,朱立民、顏元叔、胡耀恆創辦的中外文學,乃至青溪、新文藝,文藝,中國文藝,還有許多專門的刊物……等,在臺灣只要是勤於寫作,不怕沒有發表的園地。
談到報紙副刊,對於倡導文藝創作風氣,呈現文藝成果,提供滋潤社會大眾心靈的精神食糧,厥功奇偉,值得大書特書。
從新聞學的觀點來看,文藝性為主的副刊,是中國報業史上的一大特色。從最初的無足輕重、純粹消遣性填空檔的「報屁股」,發展到目前具備完整型態的文學副刊,乃至於超短型副刊,副刊不但成為報紙極重要的一環,而且足以提升報格,影響銷路。在報業先進的歐美各國,東方的日本、韓國,都很難找到相當於我國的文藝性副刊,他們的報紙只有若干長篇小說連載,或書評影評一類的專欄,久缺完整的版面來專門發表文藝作品。勉強要從外國報紙中找出一個有副刊,天天見報,而且辦得不錯的,大概只有張繼高先生所提德國的「法蘭克福廣知報」(Allgemeine Zeitung)。而由著名的作者來主持編務,也是中國副刊的優良傳統,過去像孫伏園、徐志摩、梁實秋、沈從文、戴望舒、王平陵等,都曾經為副刊投注心力。三十年來,在臺灣各報任副刊主編的,也頗多文藝界知名之士,如本報的沈中豪、黎文斐、林海音、平鑫濤、馬各、瘂弦,以及友報的孫陵、鳳兮、徐蔚忱、茹茵、孫如陵、林適存、王鼎鈞、桑品載、高信疆、陳曉林、蔡文甫、潘壽康、吳東權、胡秀、尹雪曼、魏端、鍾肇政、梅新、周浩正、陳篤弘等。副刊不但成為報紙有機性的重要環節,且與文藝界、文化界關係密切,變成屬於作家、學人的文藝園地。
副刊至少有兩項特色,是其他任何傳播媒體所難以相提並論的:
第一、副刊的納量大而具持續性
前面說過,對於創作最大的鼓勵,莫過於發表,而臺灣的十數份日報(晚報姑且不論),每天都有一整版或近乎整版的篇幅刊載文藝作品,從詩、散文、小說、戲劇、方塊、長篇連載、翻譯,到專訪報導、座談會記錄,應有盡有,天天見報,涵蓋面廣而容納量極大。而報紙有相當穩定性,不像許多文藝雜誌雖然辦得好,但斷斷續續,常遭受休刊的命運。同時,副刊的稿費較高,對於作家生活也有所助益。
第二、副刊發行量大而傳播廣遠
目前在臺灣由於教育普及,也許還有少數人不看雜誌,但幾乎沒有人不看報。從前大陸上有幾億人口,發行量最多的申報印行到十五萬份已經達到飽和,而且發行空間往往限於某一地區。現在聯合報銷售量已超過百萬份,不但遍及臺灣各地,而且透過航空版,遠達世界各大城市。副刊隨著報紙的廣大傳播,將文藝作品帶到學校、社會、家庭、商店、工廠的每一個角落。作家學者名利雙收固屬小事,更重要的是,在文學傳播與文化傳播上,報紙副刊的功能無遠弗屆、無孔不入,其所扮演的角色是難以取代的。在鼓勵文學創作上,副刊已成為目前執文壇牛耳的重鎮,在展現當代文壇成果上,已占取了最重要的主流地位。
就報紙本身而言,副刊的重要性也日益增加,其他的版面大都是單向傳播的形態,直接向讀者傳遞消息;而副刊卻是由讀者、作者與編者共同參與耕耘的,屬於多管道的傳播。他一方面要顧及讀者的興趣,一方面要引導讀者;一方面展現報紙及副刊主編者的個性與風格,一方面主編者也在調整自己,走向大眾;一方面被動地採納投稿,一方面要主動地策畫約稿。而目前副刊的型態,在縱的方面繼承優良的文藝性傳統,同時也要適應社會的變遷,加入若干參與性、報導性的非文藝成分。在新聞性增大,報導性加強的情況下,文藝的範疇一再擴充,在不斷地求新求變的趨勢中,敘事詩、報導文學、傳真文學、新聞詩、極短篇、美感的疊現(插畫配小說)、超短型實驗副刊……等紛紛出籠。今天的報紙副刊,已經由被動走向主動,由靜態走向動態,由平面走向立體,由純文藝的傳統邁向以文藝為主,同時也扮演時代文化尖兵,介紹時代的新潮、觀念的新知,傳播最迅掟的藝文訊息。
伍 聯副的努力與影響
談到聯副三十年來努力的目標與成績,首先要從聯合報的創刊說起。
民國四十年九月十六日,全民日報、民族報、經濟時報合併發行聯合版,到民國四十六年六月廿日正式定名聯合報。最早的聯副就是由全民日報「全民副刊」、民族報「萬象」、經濟時報「小天地」三個副刊合併而成。
當時聯副的篇幅很小,只有半個版面,後來逐漸擴大到十六批,民國六十三年三月擴充為整版二十批,為各主要日報副刊中版面最大。後來副刊的地位日益重要,報社於民國六十六年六月特別增設「副刊組」,聯副的工作人員也由最初的一兩位增加到目前的十餘位。
聯副的第一任主編是沈中豪先生,不久之後改由黎文斐先生負責編務。民國四十三年十一月一日林海音女士擔任聯副主編,連續十年,一直編到五十二年四月廿四日。林女士去職後,有兩個月的時間由唐一民先生、駱學良先生、宋仰高先生等負責編務。平鑫濤先生於民國五十二年六月十九日接掌聯副編務,一直到六十五年二月一日為止,是歷任主編中在職最久的一位。接著由駱學良先生擔任主編,由民國六十五年二月一日起,至六十六年十月一日止。以後由瘂弦先生擔任副刊組主任兼聯副主編,一直到目前。
三十年來,在歷屆主編的努力下,聯副一直扮演著文壇重鎮的角色。每個主編在個性上與做法上當然有其不同的特殊風格,但是聯副的基本風格與一貫精神卻是一脈相承,它具備了優良的文藝性副刊傳統,而傳統並非一成不變的,隨時灌注了新興的精神與活力,展現了嶄新的風貌。
最早一天的聯副,亦即民國四十年九月十六日的聯副上,有一篇「綜合的、趣味的——聯副發刊告作者讀者」,早的聯副即以此目標,楆榜的風格是「綜合」、「聯合」、「配合」:綜合是指風格的原則,聯合是指三報的特點,配合乃符合讀者的要求。一方面強調「興趣」是副刊的生命,一個副刊太偏於嚴肅,進而枯燥,再進而艱澀,不管他的內容怎樣有高深的學術成分也不易為讀者接受。一方面在理想中要使聯副真正成為一股推進社會向善的動力,而且要走怎樣的方向,希望作者讀者提供更正確的答案。
三十年來,聯副對當代文壇的貢獻是有目共睹的,幾乎所有重要的作家,都曾經與聯副產生相當的淵源。我們不敢在此表功,但必須要說明的是,這三十年來聯副所走的方向,並且藉事實來報告若干值得回味的成績。
大致而言,我們已經做了而且一直在努力的有四點:
(一)結合當代菁英,呈現文壇主流
副刊由於傳播面廣,稿費較高,再加上文藝性為主的優良傳統,主持編務者又多係出身文藝人笁,在文壇上的影響力是相當重大的;誇張一點,足以「呼風喚雨,鼓動一時風潮」。而聯副一直是堅守純文藝為主的傳統,掌握當代文壇主流,顯示時代民族脈搏的躍動。三十年來,聯副的撰稿陣容是相當堅強的,不論是前輩的學者、作家、文壇的中堅、後起的新銳,均廣為延攬,巨細靡遺。他提供了一個寬廣的講臺,「聯合」各方面的萬英,讓各種不同背景的才智之士,發表他們的最佳作品;將當代一流智慧的心血結晶,呈現給社會大眾。而「聯副」的基本立場,就是「聯合的」,兼容並蓄,他沒有圈子觀念,沒有偏向某一潮流或某種文學的色彩。在這個「大植物園」中,百花盛開,眾鳥爭鳴。三十年來,幾乎所有重要的學者作家,都與聯副產生相當淵源,幾乎所有重要的文藝思潮與文壇重大事件,也都少不了聯副的一參與之功。有人說過:如果說,詩人、作家、學者是散布在天空中的星星,那麼,聯副的編者就是群星會的主人。經常執持著一條無形的線,將振藻於寶島、鷹揚於海外,以及曖曖內含光的群星結合起來,呈現文藝的花蜜,傳播學術的訊息,貢獻社會大眾。由點而線而面,群英的光芒,不但使我們的文壇朝氣蓬勃,更進而照亮了人們的心靈。
聯副的作者,來自社會各種不同的階層,也來自世界各個不同的角落,無數的前輩作家、學者、大師,透過聯副的橋樑,向社會呈現成果,貢獻智慧,有許多目前文壇上響噹噹的名,是從聯副上開始成名露臉的,無論是軍中作家、學院作家、省籍作家、鄉土小說作家、女作家、年輕的新秀,要說從來沒有在聯副上發表過文章,那是少之又少,很難找出幾個來。
聯副的編者,不但兼容並蓄,廣徵稿源,從最響亮的老將、大師,到默默無聞的生手,乃至於大陸上的傷良文學、抗議文學、世界華人作家,無不應有盡有,而且編者主動地與作家學者聯繫。聯副的作家雅集、各種座談會,使許多互相仰慕的才智之士,透過聯副的牽線,共譜「相見歡」。使得學術與文藝交流,古典與現代結合,中文與外文溝通,其意義又豈僅止於賓主盡歡而已!
對作家學者的禮遇與尊重,也是聯副一貫的作風,除了有時因版面擁擠稍有積稿的情況之外,總給予最佳服務。民國六十九年十月,聯副全體同仁到許多光復前的文壇耆宿家中拜訪,並獻上金牌致敬,鹽分地帶的老作家郭水潭、吳坤煌、劉捷等先生感動地說:
「我們原本自以為是一堆灰燼,經過聯副的煽風,發現下面還有未曾燃透的部分,我們現在不但要繼續燃燒。而且是要『完全燃燒』!」
(二)不同層面取材,展現多種風貌
聯副是屬於大家的園地,從一百萬份的報紙發行量來估計,他每天的讀者約有數百萬人。這數百萬讀者,身分不同,背景迥異,興趣多方。聯副為了適應廣大讀者的興趣需要,除了執持優良的文藝性傳統之外,同時也顧及綜合性、趣味性,而且隨著時代的變遷,社會的轉變,隨時調整版面與內容,從各種不同的層面取材,展現多種風貌,以期滿足讀者的需求,凝聚大眾的向心力。
回顧三十年來的聯副,除了一貫性的純文藝傳統之外,聯副的取材廣遠,幾乎無所不包。林海音時代,有小說創作、西洋文學譯介、民俗掌故、漫畫選粹、諺語專欄、傻人筆記、哈老哥、族美雜記……等。平鑫濤時代,首先推出高陽的歷史小說,民國五十五年請來朱佩蘭女士翻譯三浦菱子的「冰點」,由連載而出書,初版二十萬冊,三天內一搶而空,由「冰點」變成「沸點」,有趣而令人激動。後來副刊風格蛻變,又推出「各說各話」專欄,由各行各業社會名流,政府首長,以至販夫走卒各訴衷腸。「在天之涯」,由海外學人、留學生抒寫心聲,使聯副更加強了橋樑作用,促進了社會各階層的溝通。至於顏元叔教授的「顏頁隨筆」、逯耀東教授的「望月樓小記」、夏元瑜教授風趣幽默的雜文,都使得副刊的面貌愈加擴充,愈來愈富變化。至於馬各時代,更費盡心血,培育新秀。並爭取到陳若曦的長篇小說「歸」在聯副連載,掀起了文壇的巨大激盪。當時推出的「塔裡外」專欄,讓許多學術界的專家,走出象牙塔,將其數十年的心血結晶,以通俗化的文字貢獻給社會大眾。
最近四年來,聯副的風貌更加寬廣,像「心影錄」專欄——少年十五二十時(回憶青年時代)、為誰風露立中宵(回憶戀愛生活)、鐵馬為冰河入夢來(回憶戰地生活),「聯副作家雅集」一系列活動,邀請作家和藝術家共同探討文學的未來,「開拓文壇新氣象」、「精選科幻小說」、「第三類接觸」、「文化出擊」、「文壇風向球」——測候世界文壇的新動向、「吾土吾民」、「一個主題,兩家文章」、「光復前的臺灣文學」、「寶刀集」、「美的系列」、「大特寫」、「小說工作坊」、「作家明信片」、「文壇點線面」、「文化街」、「五四運動六十年系列討論」、「武俠小說座談」、「抗戰文學」、「鋼盔上的桂冠」、「抗議文學的震撼」……等。從林海音時代開始,聯副即注意國際文壇的動態,曾預測美國作家史坦貝克得諾貝爾文學獎。四十七年,卡繆得諾貝爾文學獎,聯副也曾立即譯介他的作品「來客」。近年來,更加強了文壇活動的報導,比較文學會議、中國古典文學會、紅學研討會、國際漢學會議、諾貝爾文學獎等,都訊掟適切地加以報導,使聯副成為散播文藝花蜜、傳播學術新知的最佳園地。不但加強了副刊的新聞性,也使副刊由單向趨多向,甚至還主辦實驗劇演出、舉辦各種文化講座,聯副已經隨著時代的進步,愈來愈多采多姿了。
(三)鼓勵創作風氣,培養文壇新銳
對於三十年來的中國現代文壇,聯副的最大貢獻是鼓勵創作、培養文壇新銳。尤其是有關小說創作方面,聯副被文藝界公認為居功奇偉。遠在民國四十六年,即曾推出「星期小說」,歷時兩年半,主編林海音幾乎網羅了當時文壇上所有的優秀作者,備受注目,奠定了國內短篇小說發展的基礎。平鑫濤時代的「精選小說」與「名家小說集粹」,也展現了豐碩的成果。而民國六十五年,馬各時代創辦的聯合報小說獎,更是在壇上激起了創作的高峰。
小說獎設置迄今,已經連續舉辦了六屆,種類由短篇,進而增設長篇、中篇,還有本報獨創的極短篇,獎金數額也有大幅度的增加。小說獎的目的在鼓勵創作、發掘好作品、培植新作家。就目前的成果顯現,我們的文壇呈現一片豐收的景象,令人精神振奮。小說獎這項有意義的活動,除了充分達成預期的成果之外,有兩點頗值得一提:
一、聯合報小說獎,並非以副刊單獨的力量來舉辦,而是動員整個報社的力量,並且邀請國內文藝界的先進,共同參與。每屆應徵稿件達千篇以上,均經過初選、複選、決選三個階段,在評審的過程中,絕對做到「公正、公平、公開」的原則。應遊評的,幾乎囊括了海內外知名的小說家、批評家和學者,不但開國內報界以鉅額獎金鼓勵小說創作風氣之先河,激起其他報刊的群起仿效,更樹立了純正文學獎的典範。
二、聯合報小說獎不但鼓舞了創作風氣,使得文壇上興起普遍參與的熱潮;不但發掘了許多好作品,還發現了許多年輕的優秀作家;甚至鼓勵了許多從來不曾寫作的人走入文壇,更重要的是,激起了社會大眾對小說的關懷與矚目,加強了小說的社會影響力。同時,評審記錄的公開發表,評審意見的爭論激盪,也使得小說的欣賞、批評與研究,獲得長足的進步與普及的傳播。
當然,培養文壇新銳,鼓勵創作風氣,並非一年一度的小說獎所能克竟全功。聯副三十年來,一直是在朝此目標邁進,不遺餘力。舉例而言,黃春明、七等生、鍾理和、鍾肇政、三毛都可以說是從聯副開始露面的。林懷民於民國五十四年四月廿四日發表「兒歌」一文,當時還是個初中生哩!此外在聯副邁向創作第一步的人還很多,在此不便一一列舉,只要翻開本大系的作者索引,即可一目瞭然。
聯副刻意培植新人的另一高峰,是六十八年推出的「新人月」,自十一月六日開始,至十二月六日止,一個月的時間,從三千篇來稿中選刊了十六篇作品。發表時隨附作者近影與「新人的話」,加上名家短評,而且有「新人祝詞」與「徵稿詩」。臨結束時,又舉辦「新人月茶會」,邀請許多文壇先進和新人座談,三代同堂的融洽氣氛,為文壇平添一段佳話。以如此禮遇的方式大量發表新人作品,在文壇上是史無前例的,真令新受寵若驚,老將既羨且妬。且看幾段祝詞:
——突破:如果不突破這繭,怎能成為一隻美麗的蝴蝶?
——驚喜:文壇都在期待一顆閃爍的新星出現,你不必抬頭仰望,那顆新星就是你!
——鳳鳴:桐花萬里丹山路,雛鳳清於老鳳聲。在雄渾的文藝大合唱裡,我們期待四面八方響起的雛鳳清音!
當時,多少年輕人告訴我們,他熱血沸騰,寫作的細胞在全身血脈中跳躍,甚至許多文壇老將也忍不住心熱起來。新人月雖然過去了,但不定期新人專欄仍將繼續維持。新人月的十幾位作者有好幾位已嶄露頭角,我們也將不停地繼續努力發掘新人新作。
(四)拓廣副刊領域,致力實驗創造
處在知識爆發的今日,科技文明日新月異,社會意識型庇在轉變,讀教育程度普及,文化水準愈來愈高,副刊除了保持純文藝的優良傳統,向社會大眾提供精神的靈糧,在工商忙碌紛冗的社會中提供人們精神的綠地之外,其所扮演的角色也逐漸在轉變中。他的新聞性、知識性、思想性都較從前增強。副刊一方面是讀者、作者、編者溝通的橋樑,一方面也是倡導新知識新觀念的文化櫥窗;同時還應該有其文化理想,不只是從俗地順應潮流,更應該具備引導社會文化的時代感與使命感。聯副和聯合報其他部門一樣,一直是在「投資再投資,進步再進步」的情況下,不斷地致力實驗創造,拓廣副刊的領域。
現代社會進步的原動力,主要來自實驗創造,副刊的進步也不例外。遠在十餘年前,平鑫濤時代,即曾經推出「接力小說」,頗富實驗性的創意。近年來,新的構想不斷嘗試,我們在實驗創造中吸取了許多寶貴的知識與經驗,同時也不斷地調整、修正實新構想的做法,獲致了相當豐的成果,也為讀者帶來許多嶄新的喜悅。其中最值得一提的是極短篇小說和啄木鳥專欄。
「極短篇」自籨民國六十七年初推出,三年多以來,成為聯副最受讀歡迎的一環。這是為了適應工商社會忙碌的人生而新提供的一種文學型式,短短幾百字到一千字,三分鍾內可以看完,有小小說的情節和故事,也有耐人尋味的啟示性。作者從名家到各階層群眾。極短篇不但吸引了廣大讀者的注意,而且使得許多原本不曾寫作的朋友,藉著他生活中某種特殊的經歷或感受,走上了寫作之路。在倡導極短篇創作的同時,本刊又邀請名家介紹中國古典文學中的極短篇,和譯介西洋文學中的極短篇。如今這個新構想,已成為聯副最重要的特色之一。
「啄木鳥」專欄也是從六十七年開始推出的,八月廿六日刊出的第一篇是林懷民的「從排隊上車做起」,此後不斷地選刊佳作,引起了社會廣大的迴響與參與。
每一棵樹都不免有蟲子,
每一個社會都不免有缺點;
病了的樹需要啄木鳥,
病了的社會需要直言的人。
許多讀看到啄木鳥專欄的這段前言,都忍不住要做直言的人,寫出他們衷心的批評和建議。同時也激發了廣大的共鳴與熱烈關。對於社會許多階層的和諧、溝通,促使若干弊病的革除與整個社會的進步,啄木鳥專欄無疑地扮演了一個相當積極的角色。
除此之外,「傳真文學」兼具報導功能與文學價值,「新聞詩」讓詩人立即反映對新聞的看法,還有尚待整理的「錄音投稿」,以及許多正在擬議中,等待適當時機推出的新構想。總之,我們是在不斷地實驗創造,希望在不失中國寶貴的純文藝副刊傳統的立場下,選擇接納現代人對副刊的更新需求。在文藝性為主的原則下,致力實驗創造,拓廣副刊領域,使其同時也具有參與性、社會性、新聞性,俾一方面顯現文壇的主流,一方面顯示文化的理想,為社會塑造優良形象;在普遍的可讀性中,介紹精緻文化、時代的新潮、觀念的新知,提高人們整個生活的層面,促使社會走向更光明更理想的境域。
陸 以文學大系整理文化財產
關於「聯副三十年文學大系」的編輯,這件事在國內報業史和文壇上,可以稱得上是空前的創舉。我國有報業史以來恐怕沒有任何一家報紙做過類似的工作,也沒有任何一部文學大系有我們廿七巨冊的大篇幅。其編選緣起,可以分兩方面來說。
一方面是聯合報三十周年社慶,聯副與三十年來的文壇,密切不可分,將三十年來聯副登載過最感人最有價值的作品精選出來,呈現給讀者和文壇,作為三十周年的獻禮,可以說是在所有慶祝、紀念形式中最具意義的一項工作。在報業史上也可算是一項開風之先的創舉。
一方面三十年的報紙積聚成山,即使陳列在圖書館,也鮮有人能有精力和時間去翻閱,佳品被埋沒在舊紙堆中,殊為可惜。現在我們把它整理出來,並加以妥善的編目,不但使許多好作品重現光輝,而且可以使報紙的生命繼續延長,而為學界所利用,從此看出社會的變遷、文壇的演變。這一筆可可觀的財產,不僅是聯合報的財產,也是整個文壇的財產,更是全中華民國的精神財富。
在決定編選大系的前後,除了報社內部工作同仁廣泛交換意見之外,我們木請教過許多文壇先進、學者專家,並曾經舉辦了一次座談「聯副三十年文學大系——專家為這座文學巨廈勾繪藍圖」(見本年五月十七日聯副),廣徵各方面的意見,期望編選工作更加理想。因為,要想從數千萬字、幾萬篇作品中,披沙揀金,編選出理想的文學大系,非集思廣益不能竟其全功。
至於實際的編選標準,屢經斟酌,我們確立了以下三項原則。
第一、思想性
聯副三十年文學大系與其他文學大系的編選標準不盡相同,因為報紙是社會的公器,由此可以看出三十年來社會演變的軌迹。在選文的標準上,有若干重要主題的作品,代表當時社會公眾的思想意識,儘管藝術形式並非完美無缺,我們仍將之擇錄選入,因此,我們的選擇標準,不僅僅是從純文學角度著眼。譬如,早期有部分反共作品,在藝術性上來看,也許不是最高,但確乎是反映了當時的人心。再譬如說,在向西方學習的過程中,西化是現代化的必然途徑,當時若干作品,今天看起來,也許不夠成熟,但顯示了文學演變的歷程,我們也不應一概捨棄。總之,大系的選文,不能「以今非古」,而是選各時期的代表作。
第二、藝術性
兼容並包是報紙副刊的特性,有許多作品,從第一個標準看不夠理想,但是他的確有其藝術性,不容抹煞。譬如說,個人心靈的想像,代表個人的體驗,唯美的,甚至表現了對時代的迷惘沉吟的東西,即使主題上沒有積極性的意義,我們也絕不偏廢。人之所以有尊嚴,由於個體的獨立思考、想像,任何想像的成果,都值得尊重。文學作品有些具備直接的社會性,有的具備間接的社會性,看山、看海、看雲,表現季節變化的感受,描寫鳥獸花木蟲魚百態,平衡了工業社會粗糙的生活方式,增加了生活上的間情雅致。因此,無論為人生而藝術,為藝術而藝術,我們都兼容並包。正因為臺灣的文化背景,教育普及,各種新思想並存,使寫作的朋友有那麼多的精神空間自由去想像,才值得我們珍貴。
第三、創造性
文學藝術之可貴,在其創造性。有許多作品,在今天看起來,平淡無奇,沒有多大意義,但是從歷史的眼光看來,在當時有其創造性;無論是主題上的拓展、形式上的創造、語言上的更新,都有其紀念意義。從更深一處來看,我們的大系是帶著濃厚的歷史感,藉以顯示文壇演進發展的歷程。我們並非僅止於將三十年的作品放在同一個天平上衡量高下。我們不只是要讓讀者讚賞現代的大鐵橋,而且同時要讓讀者從大系上看出來,如何從獨木橋演進為洋灰橋,乃至於華麗的大鐵橋,顯示每一階段文學發展的流程。換句話說,不僅是享受甜美的果實,還要欣賞果實以前的花朶——蓓蕾——枝葉——莖鬚——種籽。從播種、澆水、施肥、除草、防治病蟲害,種種的過程,文學發展的軌迹,作適度的呈現,也是大系的期望之一。
柒 廿七巨冊千五百萬字陣容堂堂
聯副三十年文學大系,自從今年元月開始編選,歷時大半年,終於在緊鑼密鼓聲中完成。目前展現到讀者面前的是堂堂皇皇二十七冊,每冊平均厚達七百餘頁,總字數約達一千五百萬。其內容分作七類。
第一類是小說卷,從第一冊到第八冊:
(一)夢與獅子
(二)大風歌
(三)玻璃牆
(四)傾城之戀
(五)鋼血
(六)日頭雨
(七)青春泉
(八)生命列車
小說部分按照發表時間先後排列(每本取其中一篇篇名為書名),如此較易顯示三十年來小說的發展與風格的演變。
第二類是散文卷,從第九冊到第十五冊:
(九)歲月青春(敘事一)
(十)回首故園(敘事二)
(十一)提燈者(敘事三)
(十二)火鳥之歌(抒情)
(十三)無神的神話(說理、雜文)
(十四)在天之涯(海外、回憶)
(十五)人間壯遊(當代人物、歷史人物)
散文依照性質分類排列(每類之中大致依時間先後為序),如此方便讀依其個人興趣閱讀。
第三類是詩卷,由於篇幅較短,只有一冊【按:實際成書時分裝為兩冊】:
(十六)抒情傳統
第四類是評論卷,從第十七冊到廿三冊:
(十七)中國古典文學論
(十八)文學史話
(十九)現代文學論
(二十)世界文學
(廿一)文學論評
(廿二)文學與生活
(廿三)文化學生活
文學評論部分,也是依照性質分類,每冊之中亦無嚴格的時間順序,不過在書末附有全冊文章發表時間,如此既方便學者研讀參閱,又可以瞭解文章產生的時間背景。
第五類是史料類,輯為一冊:
(廿四)第雲三十年
文學史料包括聯副歷屆主編回憶錄,各主要專欄作家的回憶錄,重要作家寫的「聯副與我」,歷屆小說獎資料,聯副三十年大事紀(同時附文壇大事紀及國內外大事紀,俾便參閱)。不但是聯副的重要史料,同時也是中華民國近三十年現代文壇的珍貴史料。
第六類是目錄:
(廿五)聯副三十年總目(上)
(廿六)聯副三十年總目(下)
第七類是索引:
(廿七)聯副作家索引
目錄和索引部分,耗費的力量最大。禮聘專家,動用二十餘位工作人員,以將近一年的時間,將三十年的聯副作地毯式的考察,逐年逐月逐日製作卡片十萬張,編成三大卷的總目兩冊和索引一冊,其意義是為學界提供研究上的便利,賦舊報紙以新的生命。
大系的編選工作,除了聯合報內部同仁之外,同時網羅了文壇上一批有熱忱的青年作家。更禮聘許多文藝先進、學界耆宿擔任顧問。他們不但提供了若干寶貴的意見,而且分別撰寫廿七冊的序文:王夢鷗、侯健、尼洛、朱西甯、司馬中原、丁樹南、李歐梵張系國負責小說部分;葉公超、周策縱、張秀亞、吳魯芹、高陽、余光中、何欣等負責散文部分;瘂弦負責詩部分;鄭騫、鍾肇政、齊邦媛、黃慶萱、丁望、王文興、楊牧等負責評論部分;瘂弦負責史料部分;劉兆祐、張錦郎負責目錄和索引部分。每冊末尾另有「編輯後記」、「本集作家小傳」及各卷「總目錄」,以供學界參考。並於卷首以銅版紙精印作家生活翦影多幀,使讀者在欣賞文章之餘,可進而一睹作家風采,益增情味。
在實際內容上,無論小說、散文、詩、評論,近十年所占的比重較大;因為,就作家創作的質與量,與聯副的發展來說,近十年的氣象蓬勃,已經接近花果燦爛的收穫季了。同樣的道理,史料部分也是前期稍略,後期比較豐富。
聯副三十年文學大系,這一部堂堂皇皇廿七冊的文學寶庫,無論體例之完備,內容之豐,篇幅之龐大,在國內來說,洵屬空前。雖然不敢說盡善盡美——事實上必然有不盡理想之處,但我們畢竟全力以赴地完成了一件有意義的大工程。在這座文學巨廈中,含蘊了三十年來文壇最重要的寶藏,不僅呈現給讀者最感人最精采的代表性傑作,也為現代文壇留下最有價值的資料。目前或將來,如果有人要研究廿世紀的中國文學,本大系實為不可或缺的重要參考文獻。
農作物的成長,需要土壤、氣候、播種、灌溉,才有燦爛的豐收。感謝這個風雲際會的時代;感謝作家們的辛勤筆耕,感謝讀者們的關懷愛護;你們的心血,不但構築了「聯副三十年文學大系」這座文學巨廈,同時也為源遠流長,博大精深的中國文學傳統增添了嶄新的財富。感謝每一位大系編輯工作同仁的辛勤,更感謝許多文壇先進的指導;他們的貢獻,不但使大系增光,同時也對中國現代文壇盡了一分心力。
【按:第十六冊詩卷在出版時分為兩冊,全套實際總冊數為二十八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