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陽作品集.紅樓夢斷系列之六:三春爭及初春景(下)(新校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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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日期:2022-05-12
作者:高陽
印刷:黑白印刷
裝訂:平裝
頁數:432
開數:25開,長21×寬14.8×高2.1cm
EAN:9789570862409
系列:高陽作品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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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文世界歷史小說第一人高陽,又一代表作「紅樓夢斷系列」。
《紅樓夢》是曹雪芹寫賈寶玉,「紅樓夢斷系列」則是高陽寫曹雪芹的故事。

夢斷紅樓說四陵,疑真疑幻不分明,
倘能搦筆娛人意,老眼獨挑午夜燈。

作為紅學研究名家、又是極熟習清代掌故的歷史小說家,高陽的「紅樓夢斷系列」,自信其對曹雪芹的身世、時代背景及其家族可能遭遇有深度了解。在如此條件下,高陽試揣摩曹雪芹在創作《紅樓夢》時,所面對艱難曲折之過程。除描寫清初江寧織造曹家與蘇州織造李家的盛衰,更寫盡曹、李兩家由朱門繡戶、錦衣玉食到家道中落乃至籍沒歸京的榮辱起伏。間有宮廷祕聞、官宦醜惡,亦有世家紈絝之不知民苦、耽溺歡愛。綜觀改朝換代之物事更迭,細繪人情冷暖之無常唏噓。

《三春爭及初春景》為「紅樓夢斷系列」第六部,自雍正之死、諸子相爭、乾隆繼位開始,不僅勾勒朝廷皇權的遞嬗,也補述雍正年間曹雪芹家族敗落後,希圖復興的一段故事,並且穿插敘述曹雪芹年輕時的交友狀況及感情生活。

對一個文藝工作者來說,曹雪芹如何創造了賈寶玉這個典型,比曹雪芹是不是賈寶玉這問題,更來得有興趣。「字字看來皆是血,十年辛苦不尋常」,此中艱難曲折的過程,莫非不值得寫一篇小說?這是我想寫「紅樓夢斷」的動機。
──高陽

高陽寢饋文史、浸淫至深,更有千萬字以上的小說創作經驗,有其獨到處。
讀高陽小說,層層婉轉、淋漓盡致、擘肌析理、勝義紛呈,令人目不暇給。

貨號: 9789570862409 分類: , ,
作者:高陽

本名許晏駢,譜名儒鴻,字雁冰,浙江杭州人,出身錢塘望族,筆名「高陽」取自許氏郡望。抗日戰爭後考入杭州筧橋空軍軍官學校,並於1949年隨校遷至台灣。1959年卸軍職,投身報界,曾任《中華日報》總主筆。1962年發表第一部長篇歷史小說《李娃》,一鳴驚人,此後著述不輟,一生創作包括九十餘部歷史小說和隨筆,逾二千五百萬字,作品對於清代歷史有獨特研究深度,在《紅樓夢》的研究上亦成一家之言。代表作有「胡雪巖系列」、《慈禧全傳》、《紅樓夢斷》等,被譽為華文世界首席歷史小說家,讀者遍及全球華人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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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8章
第9章
第10章
第11章
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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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第二天上午,曹震帶著送烏家的儀禮先行;接著是烏大小姐帶著阿元與僕婦,來將馬夫人、鄒姨娘與秋月都接了去。轎子直到二廳;烏太太與烏二小姐已等在滴水簷前了。
因為人多,而且除了一別二十年的馬夫人與烏太太以外,其餘都是初會,見禮敘稱呼,亂了好一陣,才能坐定下來;馬夫人與烏太太相向而坐,烏家姐妹站在母親身後,秋月有張小凳子坐在下方,阿元便只有站在門口的分兒了。
馬夫人在娘家行三,所以烏太太還是照舊日閨中稱呼,叫她「三姐」。不過烏家姐妹卻依父輩的交情,稱馬夫人為「二大娘」。烏大小姐善於應酬,比她母親的話還多;烏二小姐本性沉默,加以知道馬夫人的來意,格外矜持,一直眼觀鼻,鼻觀心地羞於抬頭,加以小客廳裡光線不足,以致坐在下首的秋月,幾次打量烏二小姐,都沒有能將她的相貌看清楚。
「老爺來了!」門外有人在高聲通報。
於是秋月首先站起,馬夫人亦緩緩起身,等阿元將門簾打起,只見身材魁偉的烏都統,大步踏了進來,抱拳說道:「二嫂,有十年不見了吧!」
「十一年了。」馬夫人從從容容地說:「烏四爺,你一點都不顯得老。」說著,她在秋月攙扶之下,與烏都統平禮相見。
「二嫂,你好福氣。二哥有後;雪芹太好了。」
提起丈夫,馬夫人想起婚後不到兩年,便即守寡的苦楚,不由得有些感傷,但表面上不得不含笑謙謝:「烏四爺太誇獎了。孩子年輕不懂事,全靠做叔叔的教訓。」
「教訓可不敢當。」烏都統說:「咱們兩家情分本來就不同;以後更不同。」說著,回頭問道:「阿元呢?」
沒有人知道阿元是甚麼時候離開屋子的。烏都統也沒有再追問,等坐了下來,忽又起身,向烏夫人招招手,同時踱向屋角,顯然是有話要私下跟他妻子談。
烏家姐妹頗為困惑,不知是甚麼急要而又隱諱之事,必須即時密談;同時也有些尷尬,因為當著剛到的客人,這樣公然避到一邊去「咬耳朵」,是很失禮的事。
可是客人卻夷然不以為意──馬夫人與秋月都是心中雪亮。不一會只見烏都統夫婦雙雙回座,春風滿面;心知平郡王的好事成功了。
「三姐,咱們先談一樁正事──」
話猶未完,烏二小姐悄然起身,翩若驚鴻般,很快地避到後房,在門縫中向外張望,心跳也快了;她知道母親要談的「正事」,就是她的親事。
那知竟似閒談,「小王爺的福晉、側福晉,一直沒有喜信兒?」烏太太問。
「是的。」馬夫人平靜地回答。
「那麼太福晉一定很著急囉?」
馬夫人不能說,平郡王府太福晉並不怎麼在意;只好含含糊糊地說:「上了年紀,想抱孫子的心,都是一樣的。」
「噢,三姐,有件事想必你總知道了?」
「那一件?」
「我家阿元的事。」
烏二小姐大為詫異,怎會忽然談到阿元的事?越發屏息側耳,仔細傾聽:「喔,我聽是聽說了,不很清楚。小王爺直接交給舍姪辦的,我也不便打聽。」馬夫人反過來問說:「大概舍姪已經跟四爺談過了。」
「是的。」烏都統接口說道:「通聲帶了小王爺的一封親筆信來;據通聲說:小王爺想跟我要阿元。也不知是誰跟小王爺舉薦的,說阿元是宜男之相。」
「嘔,不說不覺得;一說破了,倒真是的。」馬夫人故意這樣說,表示她並未舉薦阿元,接著又問:「兩位的意思怎麼樣呢?」
烏都統夫婦互看了一眼,取得默契,由烏太太作答:「平郡王府,不比其他王公;而況這是件好事,也是件大事,能替小王爺效勞,捨不得阿元也只好捨了。」
「說得是。」馬夫人深深點頭,「這阿元姑娘將來替小王爺養個白胖娃娃,小王爺也一定感激兩位的成全。」
「成全是言重了。」烏太太說:「就看她肚子爭不爭氣吧!」
「一定爭氣,這阿元姑娘一臉福相;此刻自然是庶福晉的身分,將來一生了兒子,就爬上去了。」烏夫人轉臉問秋月:「郡王可以立幾位側福晉?」
「兩位。」
「現在只得一位,空著一個缺,將來必是阿元姑娘的。」馬夫人很認真地說:「側福晉可不是庶福晉噢!那是行文宗人府,奏准以後,禮部上簿子,玉牒上都有名字的。」
聽這一說,烏都統夫婦與烏大小姐,無不出現興奮豔羨的神色;烏二小姐看在眼裡,很不是味道。
這時消息已經傳出去了,烏家的下人,圍著阿元,道賀的道賀,開玩笑的開玩笑。阿元將信將疑,又喜又羞,好不容易才得脫身,一溜煙上樓,躲在自己房間裡──是烏二小姐臥室的一個套間。
下房中談論不休,非常熱鬧;同樣地,上房中也談得很起勁,談的是平郡王府的形形色色,烏二小姐懶得再聽,悄悄地走了。
一回到臥室,便聽得套間中有笑聲,烏二小姐自然知道是怎麼回事,故意重重咳嗽一聲;裡面笑語皆寂,阿元首先迎了出來,後面跟著跑上房的兩個丫頭,有一個陪著笑說:「二小姐是回來換衣服?」
「嗯。」烏二小姐臉上一絲笑容都沒有。
那兩個丫頭看臉色不妙,逡巡而退;阿元跟平常一樣,先倒來一杯熱茶,然後管自己收拾屋子。
「恭喜你啊!」烏二小姐說。
阿元臉一紅,「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她說:「怪事年年有,沒有今年多。」
「不,應該說喜事年年有,沒有今年多。」
話一出口,烏二小姐才發覺改「怪」為「喜」不妥;這不表示自己也有喜事嗎?平時一向矜持慣了的,突然會不知不覺地漏出這麼一句心聲來,自己覺得訕訕地好沒意思。
這時阿元的心情反倒能平靜了,「我想跟太太說,那裡我也不去。」她說:「我總要伺候二小姐辦完了喜事,才談得到別的。」
「那裡有我的甚麼喜事?」烏二小姐眼望別處,「而且老爺、太太也答應人家了。」
話正說到這裡,樓梯聲響,阿元立即迎了出去;來的是烏二小姐的乳母宋嬤嬤。
「要開席了!」宋嬤嬤一面踏進來,一面望著烏二小姐說:「我的小姐,到處找你!快請吧!」
一見宋嬤嬤,烏二小姐有種沒來由的委屈,「我不去!」她使性子地說,眼圈都紅了。
宋嬤嬤跟阿元不約而同地看著對方,也都看到了驚愕莫名的臉色。
到底宋嬤嬤沉著,向阿元使個眼色,「你先去跟太太回,」她說:「說二小姐換了衣服就去。」
阿元也有些怕見人,遲疑著不肯作聲;禁不住宋嬤嬤的眼色連連催促,只好硬著頭皮下樓。
「怎麼了?」宋嬤嬤握著烏二小姐的手問:「為甚麼不高興?倒像受了老大的委屈似地。」
不提「委屈」二字還好,一提,真的觸動了烏二小姐的委屈,即時伏在宋嬤嬤肩上哭了。
這教人大吃一驚,「別哭、別哭,千萬別哭!把眼睛哭紅了,怎麼見人。」宋嬤嬤問道:「到底甚麼事?這裡沒有人,你跟我說。」
沒有人也不能說,不過眼淚倒是止住了。「我不想去,」她說:「你隨便替我編個理由就是了。」
「天大的理由也不行!我也不知道你心裡的委屈是甚麼,反正你不去作陪,就好像一巴掌打在太太臉上。天下世界,那有這樣的兒女?」
這一頓訓斥倒還有效,烏二小姐霍地站起身來,「好吧!」她說:「我去。」
「這才是!來,」宋嬤嬤將她的臉轉了過來,迎著光亮看了看說:「還好,擦把臉勻勻粉,就去吧。」
烏二小姐沒有作聲,不過都照宋嬤嬤話做了。下樓到得上房,只見席面上都已坐定,馬夫人首座,鄒姨娘居次;烏太太坐了主位,旁邊是烏大小姐;馬夫人右首空著一個位子,是特為留給她的。
「來!」馬夫人含笑拍一拍空椅背:「你挨著我坐,咱們娘兒倆聊聊。」
「是!」烏二小姐心裡舒服了些。
「二大娘的菜,你別亂碰。」烏太太提出告誡。
「我知道。」
「不要緊,不要緊!筷子不忌。」說著,馬夫人夾了一塊酥炸牛腦擺在烏二小姐面前的碟子裡。
「多謝二大娘!」
「別站起來。」馬夫人將她一把按得坐下,「禮數太多,倒顯得生分了。」
「是!」烏二小姐看著她姐姐問:「那位秋月姐姐呢?」
「另外有人陪。」
遇到像秋月這種身分不上不下,半主半僕客人,烏家跟曹家一樣,向來是由總管嬤嬤作主人款待,這天多了個陪客,便是阿元。
這便是對阿元另眼看待了,而在烏二小姐的感覺中,她母親似乎對阿元的喜事,看得比她的喜事還重要,因為在席間,烏太太依舊是在談平郡王府與阿元,並向馬夫人討教,阿元入府,應該如何陪嫁?
馬夫人想說:庶福晉與側福晉是不同的。側福晉是相陪「正室」的「副室」,兩者原來的身分是差不多的,就像放缺放差,需要欽點時,一定擬呈三個名字,雖有「一正二陪」之說,但硃筆點在第二個或第三個名字上,也是常有的事。至於庶福晉,就像尋常人家買妾那樣;倘是下人或佃戶之女,照例還要賞一筆錢,從沒有聽說還有陪嫁的。
不過,這也只是她心中這樣在想而已。她已經看出烏太太為她的話所迷惑了,只是在轉阿元為平郡王生子,便能立為側福晉的念頭,當然在此時就要拴住阿元的心,將來好分享她的榮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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