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代城邦(精裝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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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日期:2023-06-08
作者:杜正勝
裝訂:精裝
EAN:9789570869200
系列:中國上古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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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書著重各民族、各文化的特點和尊嚴的態度,究本溯源,根據史料,重新提出一種看法,以解釋西元前十一世紀至六世紀的六百年間,中原及山東半島一帶,社會性質的特點及其轉變,並闡明中國「封建」的本義,以呈現中國古代政治、經濟結構之萌芽和演進的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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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杜正勝

中央研究院院士、國立成功大學歷史學系榮譽教授、長榮大學台灣研究所講座教授、國立台灣大學歷史學系兼任教授、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研究員。曾任教於東吳大學和國立清華大學、曾任國立故宮博物院院長、教育部長等職。專長為中國上古史、中國古代社會史、文化史、醫療史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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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版序言
自序
一、緒論——兼評五十年來中國古史研究的兩大潮流
二、周人的武裝殖民與邦國
三、農莊社會結構與土地經濟型態
四、貴族世官與采邑世祿
五、城邦之沒落及城邦時代的結束
附錄 尚書中的周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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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周人的武裝殖民與邦國
殷商及以前是什麼社會,是怎樣的政治形態,論者固不乏其人:有的說是奴隸社會,有的則不以為然。奴隸社會論唯拾取一二成說,穿證幾條史料,構搭起歷史發展的理論架子,實不堪仔細析證。反對奴隸社會論者也只能消極地反駁,無法鈎繪當時整體的社會歷史形態,這當然由於史料殘闕所致。新近考古發掘尚不能對這節爭辯作任何決定性的論證,姑且存而不論,探討古代社會性質,暫時斷自殷周之際。我們認為西周以下五百年(約西元前十世紀至六世紀)的中國社會的特質是城邦,城裏的人(國人)以平民身分能參與政治,並且產生擧足輕重的力量,幾可與國君、貴族鼎立為三,他們不但成為當時社會的中堅,在中國政治社會發展史上也是一朵奇葩,國人階級解體後人民的政治力量就成為絕響了。周代城邦特質之形成和周人代殷以後東進殖民的關係頗深,故論城邦時代先說周人的武裝殖民運動。
一 周民族的武裝殖民運動
西元前十一世紀下半葉,周民族取代殷人為天下共主,隨而周公東征,二度克殷,並鎮服商奄淮夷,便在全國要衝建立武裝殖民地。所謂「封建親戚,以蕃屏周」(左僖二十四)就是指此而言。荀子曰:「立七十一國,姬姓五十三」(儒效),當時同姓諸侯也有說五十五的,大概不出五、六十國左右,其他還有核心集團的母族同盟如姜姓者,和其他種姓的盟邦,數目當不少。周初營建的殖民據點是可以遍布當時中國的要津了。
姬周本西方民族,公劉徙豳,文王作豐,周公營洛邑,今洛陽以西至涇渭一帶是周人的大本營。京畿附近雖有封邑,治下之民是周人或較早歸順的民族,並稱「西土之人」,武裝殖民的性質漸淡。周初殖民地帶主要在東方,其土本非周人所有,其民亦與周人不類,有武裝統治的必要。周民族及其同盟在被征服部族的領地上建立新政權,沒有武力做後盾也是支持不住的。姜齊太公牧野鷹揚,立下大功,封到東方的營丘,史書說太公東就國,「夜衣而行,黎明至國,萊侯來伐,與之爭營丘。」(齊太公世家)營丘邊萊,萊人夷種,新來的統治者佔有其土地,控制其人民,當然要反抗;太公在此情況下,建立據點頗具偷襲的性質,纔有「夜衣而行」的必要。周雖敗殷,勢力不及東土,故「爭」。戰國的儒家說:「太公封於營丘,比及五世,皆反葬於周。」(禮記檀弓上)可見新殖民地建立之不易,隨時作歸首丘的打算;周人對付東方也不得不效仿他們的祖先公劉殖民於豳的精神了。
迺裹餱糧,於橐於囊,思輯用光;
弓矢斯張;干戈戚揚,爰方啓行。(大雅公劉)
孟子說公劉避狄徙豳,是一位以德服人的仁君(梁惠王下),其究竟今不能明,就詩經所頌,他是携弓箭,執干戈,裹乾糧來到豳原的。相土地之宜,因水利之便,徹理疆田,建立殖民城邦。周初「封建」所封三系,文之昭(管、蔡、郕、霍、魯、衛、毛、聃、郜、雍、曹、滕、畢、原、酆、郇),武之穆(邗、晉、應、韓),及周公之胤(凡、蔣、邢、茅、胙、祭)(左僖二十四)勢力集中在今山東河南一帶,其殖民情形大概與其先祖公劉類似。而西周末葉詩所謂「仲山甫出祖,四牡業業,征夫捷捷。王命仲山甫:城彼東方。」(大雅烝民)即是很好的寫照。仲山甫已值周室中衰以後,殖民風氣猶存,周初建國的盛況頗可想見。同時宣王命南仲殖民方地,也是「出車彭彭,旂旐央央」(小雅出車)。韓侯之力足以「榦不庭方,以佐戎辟,」纔能殖民韓地(大雅韓奕)。宣王時代申伯封於謝,大概武力不勝,王乃命召穆公「以峙其粻」,「定申伯之宅。」謝是封給申伯的,但靠召伯之力而「定」,故詩人說:「申伯之功,召伯是營」(大雅崧高)。武裝拓殖通西周之世皆然,列國亦繼承此傳統,唯殖民母國是列國,不是周王室,這點分別而已。
殖民營國之要務是建立軍事據點,以統治土著民族,古書名之曰「城」。因為四下統治的都是懷抱敵意的異民族,周人統治者屬少數民族,不得不以堅固的城壘自保,以強悍的武力鎮壓。前引召穆公營謝,詩人描述軍旅集鎮之況,歌曰:
我任我輦,我車我牛。我行既集,蓋云歸哉!
我徒我御,我師我旅。我行既集,蓋云歸處!(小雅黍苗)
周人及其姻戚聯盟,建邦築城,鎮戍征服地區,亦見於周金銘文。
…………
春秋的晉國戎狄雜處,狄人與華夏的農耕文化不同,「貴貨易土」(左襄四),晉國乃逐步擴張疆土。驪姬說:「狄之廣莫,於晉為都,晉之啓土,不亦宜乎。」(左莊二十八)封於晉的周人,世世墾土,向周圍戎狄的領土鯨吞蠶食,他們認為狄人廣大的土地是老天留待晉人去營城拓殖的(「都」),其方式亦不脫周人故技。獻公時,太子申生、公子重耳和夷吾已分別鎮戍曲沃、蒲和屈三大城;「羣公子皆鄙」(左莊二十八),既鎮守邊鄙,又存闢土之心,想必也要築城的。二耦五勸獻公出居二公子的理由是:「蒲與屈,君之疆也,不可無主。……疆埸無主則啓戎心,戎心之生,民慢其政,國之患也。」(莊二十八)可見武裝殖民城邦的重要。而士蒍曰:「無戎而城,讎必保焉」(左僖五)亦「國之利器不可以假人」之意。西周初期向東殖民的戰競情形當不遜於三百年後的晉。
營國作城,周人唯事監督管理,勞役則由當地的被統治者擔任,這也是武裝殖民的必然現象。申伯邑于謝,宣王親命「因是謝人,以作爾庸」(大雅崧高);韓侯的韓城也是「燕師所完」(大雅韓奕)。被征服者服役築城似成為傳統,春秋中晚葉魯國的隧正叔仲昭伯「欲善季氏而求媚於(費宰)南遺」,請南遺城費,願「多與而役」(左襄七)。命魯人城費,慷他人之慨。依習慣法,國人固無在采邑服役的義務,然國人應服勞役,由叔仲昭伯的話也可得到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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