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熊維尼

引言

你如果碰巧讀過另一本關於羅賓的書，你可能記得你曾經有隻天鵝（或者，是那隻天鵝曾經有他，我不清楚該怎麼說），他管這隻天鵝叫「天鵝噗噗」。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了，我們道別的時候，把噗噗這名字帶了走，我們認為那隻天鵝也不會再要這名字了。喏，小熊愛德華說他想要個有趣名字的時候，羅賓想都沒想，脫口就說叫「噗噗維尼」吧。於是他就用了這名字。好，我解釋過「噗噗」這部分了，現在且來說明一下另外一部分。

你到倫敦久了，不可能不上動物園。有人逛動物園是從頭逛起，叫「入口」，很快一欄一檻走過，直到一個叫做「出口的地方。不過，最識趣的人只管往他們最喜愛的動物那兒走，並且在那兒流連不去。所以，羅賓上動物園的時候，他直接找那隻北極熊。在左邊第三位管理員耳邊細聲說句話，門鎖就打開來，我們這就漫步走過幾條暗暗的通道，爬上幾落陡陡的階梯，最後，來到那隻特別的欄檻前。檻子打開，一隻褐毛茸茸的東西快步跑出來，羅賓快快樂樂喊一聲「哦，熊啊！」衝進它懷抱中。熊名叫「維尼」，這名字一看就知道安在一隻熊身上有多好、多妙；不過，挺好玩的，我們記不起到底是先有噗噗後有維尼呢，還是先有維尼後有噗噗？我們曾經知道，可是如今已忘記了……

我寫到這兒，小豬抬起頭，尖著聲音說：「至於我呢？」「親愛的小豬，」我說道，「這整本書都在談你。」「也在談維尼吧！」他尖聲說。你明白怎麼回事了吧。他吃醋了，以為這篇引言讓維尼搶盡風頭。當然，維尼最吃香，這一點不必否認，但小豬在維尼沒出場的許多地方也露了臉。你帶維尼上學，設法不鬧得人人知道，小豬小小的，能溜進口袋，你不大確定七乘二是十二還是二十二的時候，手伸入口袋裡摸摸他，非常舒服。他偶爾從口袋裡溜出來，往墨水瓶裡端詳端詳，這樣在課堂上所學到的倒比維尼還多，但維尼沒放在心上。他說，有人有腦筋，有人沒腦筋，就是這樣了。

寫到這兒，大家全在說：「提提我們怎麼樣？」看來，最好的法子也許是別再寫這篇引言了，還是言歸正傳吧。

第一章 小熊維尼和蜜蜂

「早安，羅賓。」他說。
「早安，維尼。」你回答。
「不知道你有沒有氣球？」
「氣球？」
「對呀，我一邊走一邊想著氣球，就自言自語的說：『不知道羅賓家有沒有氣球』？」
「你要氣球做什麼？」你問。
維尼左右前後看一看，肯定沒有人偷聽，然後用手掌遮住嘴巴，小聲說：「弄蜂蜜！」
「氣球怎麼能弄到蜂蜜呢？」
「我有辦法。」維尼說。
碰巧你前一天到朋友小豬家參加宴會，宴會裡有很多氣球。你拿到一個綠色大氣球，兔子瑞比的一個親戚分到一個藍色大氣球，可是他去作客參加宴會，年紀實在太小，氣球也扔在一邊沒帶走，所以你把綠氣球和藍氣球都帶回家了。
「你要哪一個？」你問維尼。
他用手掌托著臉，很認真地想了起來。
「我想，」他說：「拿氣球去找蜂蜜的時候，絕對不能讓蜜蜂知道你來了。如果拿綠氣球，他們可能以為你只是樹的一部分，不會注意你；如果拿藍氣球，他們也許會以為你是天空的一部分，也不會注意你。問題是：哪一個比較像呢？」
「他們會發現你躲在氣球下面嗎？」你問。
「可能會，也可能不會。」維尼說：「誰也不知道蜜蜂的腦子裡是想什麼。」他考慮了一會兒，然後說：「我假裝是一片烏雲，那就可以騙過他們了。」
「那你還是用藍色氣球比較好。」你說。所以就這麼決定了。
於是你們兩個人就帶著藍氣球一起出去，你還像平常一樣帶了槍，以防萬一。維尼走到他知道的一塊爛泥地，躺在地上滾來滾去，滾得全身都黑漆漆的。你和維尼一起抓住氣球繩子，等到氣球吹得好大好大的時候，你突然放手，維尼就優雅地飄到空中，停著不動──和樹頂一樣高，離樹大概有二十呎遠。

「萬歲！」你大聲喊道。
「這樣很棒吧？」維尼大聲往下對你說：「我看起來像什麼？」
「像抓著氣球的熊，」你說。
「不……不像是藍天裡的一片小烏雲嗎？」維尼著急地說。
「不太像。」
「唉，好吧，也許從這上面看起來不大一樣。而且我說過，誰也不知道蜜蜂想些什麼。」
因為沒有風把他吹近樹，所以他一直停在那兒。他看得到蜂蜜，也聞得到蜂蜜的香味，就是沒辦法拿到。

過了一會兒，他低頭喊你。
「羅賓！」他盡量壓低聲音。
「什麼事？」
「我想蜜蜂已經在懷疑了。」
「懷疑什麼？」
「我也不知道，反正我覺得他們已經起疑心了。」
「說不定，他們覺得你想偷他們的蜜。」
「說不定，他們覺得你想偷他們的蜜。」
「也許是，誰也不知道蜜蜂想些什麼。」
他沉默了一會兒，又低頭叫你。
「羅賓！」
「嗯？」
「你家有沒有傘？」
「應該有。」
「麻煩你把傘拿來，然後在這裡走來走去，偶爾抬頭看看我說：『嘖嘖！好像快下雨了。』我想，這樣就可以騙過蜜蜂了。」
你笑了起來，「小笨熊！」不過你沒有大聲說，因為你實在很喜歡他。於是你就回家把傘拿來。
你剛回到樹下，維尼就低頭喊道：「喔，你回來了！我正在著急呢。我發現蜜蜂現在真的起疑心了。」
「要不要我把傘張開？」你問。
「好，不過先等一下，我們要實際一點。最主要的是騙過女王蜂。你從下面看不看得出，哪一隻是女王蜂？」
「看不出來。」
「真可惜。好吧，現在你拿著傘走來走去說：『嘖嘖，好像快下雨了。』我想辦法盡量像雲一樣，唱一首雲的歌……開始！」
於是，你就走來走去，假裝快要下雨的樣子，維尼就唱了這首歌：

做雲真是甜蜜，
可以飄在藍天裡！
每一片小小的雲，
都會大聲唱歌。
「做雲真是甜蜜，
可以飄在藍天裡！」
它覺得非常神氣，
因為它是小小的一片雲。

蜜蜂還是照樣懷疑的嗡嗡叫著。當這片雲再次唱那首歌的時候，有些蜜蜂甚至離開蜂巢，飛過來圍繞在雲的四周。有一隻蜜蜂還在「雲」的鼻子上停了一會兒，然後才又飛開。
「羅賓──噢！──羅賓！」那片雲大聲喊。
「什麼事？」
「我想了半天，終於明白了，這些蜜蜂根本就是壞蜜蜂。」
「是嗎？」
「一定是。所以我猜他們做出來的一定也是壞蜂蜜，你說對不對？」
「是嗎？」
「是的。所以我決定下來了。」
「怎麼下來呢？」
維尼還沒有想到這一點。他要是放開氣球的繩子，一定會「砰」的一聲摔在地上，他可不希望那樣。所以考慮了半天他才說：
「羅賓，你得開槍打氣球，你的槍帶來沒有？」
「當然帶來了，」你說：「可是我一開槍，氣球就完了。」
「可是如果你不開槍，」維尼說：「我只好放手，那我就完了。」
他這麼一說，你發現的確沒有別的辦法，所以就小心翼翼地瞄準氣球，開了一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