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哈二將

1995年聯合報「讀書人」周報最佳童書

1995年中國時報「開卷」周報一週好書榜

行政院新聞局第十四次推介中小學生優良課外讀物

兒童文學評論家班馬

讀周銳這本《哼哈二將》，我一路笑得半死，好久沒有這樣，眼睛裡和心裡是一種小孩子的笑，中國人的笑，卡通的笑，還有，上海滑稽戲的笑……我決定改稱周銳是『滑稽大師』。
「滑稽大師」周銳的童話風格還有一個可貴的品質，就是非常、非常的「中國」，而他幾乎將所有的熱情和真摯，都投注在自己的作品裡了。

單身漢和畫師

　　哼將軍和哈將軍都是單身漢，老是找不到老婆。

　　可是，天上不是有仙女嗎？她們長得那麼好看，穿的又是最高級的無縫天衣，她們不能做哼將軍和哈將軍的老婆嗎？

　　不行，仙女們被王母娘娘管著呢！王母娘娘的厲害，從她用髮簪給織女和牛郎畫出那麼寬的一條銀河，就被單身漢們深深地領教了。

　　不過，星移物換，滄海桑田，什麼都在變。這天，天郵使飛毛腿給哼哈二將帶來好消息了：「好消息！王母娘娘把吳道子提拔上天了……。」

　　「哼！這算什麼好消息？」天庭常從下界提拔人，如太白金星，原是凡間的翰林學士；李天王李靖，原是陳塘關總兵；觀音身邊的善才童子，也曾經在號山鷹愁澗火雲洞當過一陣子山大王呢……可這跟哼哈二將有啥關係呢？他們又不認識這個姓吳的。

　　飛毛腿介紹說：「吳道士是著名宮廷畫師，他畫神仙特別絕妙，他的『八十七神仙圖卷』栩栩如生，譽滿天下……。」

　　哼將軍和哈將軍還是不明白吳道子上天好在哪裡。
　　飛毛腿便仔細道來。

　　原來，自織女風波以後，仙女們全都心神不定，思量下凡，弄得王母顧此失彼，防不勝防。還是八仙之一的何仙姑給王母出了個主意：與其為姑娘們操心得每天少吃十頓飯，每夜只閉一隻眼，不如略為寬鬆寬鬆，讓眾仙女在天上自尋伴侶，也免得她們老想朝下面溜。可以在府內花園擺出一道「求偶屏」，找個高明的畫師，將打光棍的神官天將──畫在屏上。仙女們有看中屏上人的，便可自行約會，各成好事。王母猶豫一番，也只好同意何仙姑的辦法。所以才把吳道子請上天來。

　　聽說是這麼回事，哼將軍和哈將軍當然喜出望外。

　　「不過，」哼將軍說：「天上的單身漢這麼多，幾時輪到我和老哈上『求偶屏』呢？」
　　飛毛腿道：「這就是你們二位的運氣了。王母娘娘希望最先被畫像的神將應該是相貌奇偉、無與倫比的。而二位的大嘴、大鼻堪稱天宮之最，故而優先中選。明天一早，吳畫師便要來拜訪二位。」

　　哈！哈將軍真為自己慶幸。
　　哼！哼將軍真為別人可惜 ─ 誰叫你們滿足於小鼻子小嘴 、不求發展呢？

　　哈將軍問飛毛腿：「我想被人畫像一定很累，得一動不動地站半天吧？」
　　飛毛腿說：「不用，吳畫師技藝超群，只須看你們兩眼，便牢記心裡，回去後才細細地畫到屏風上面。」

　　哼將軍有點懷疑：「這樣幹，能畫得像嗎？」
　　飛毛腿一笑：「只要他願意，是一定畫得像的。」
　　「哼！你好像話裡有話，什麼意思？」

　　飛毛腿反問：「你們聽說過下面有個叫毛延壽的人嗎？他也是個宮廷畫師。美女王昭君被選進宮中，由於不肯給毛延壽送禮，毛延壽就在畫像上做手腳，使皇帝覺得王昭君很醜，不願見到她……。」

　　「這麼說，」二將急了：「我們也得給姓吳的送禮？」
　　飛毛腿說：「我是讓你們領領市面，你們自己看著辦吧！ 」
　　飛毛腿走了。哼將軍和哈將軍心中好不是滋味，就像桂圓紅棗湯裡撒進一把鹽。
　　哈將軍嘟噥說：「咱們從沒遇到過這種事，送禮也該送得心甘情願呀！」
　　哼將軍也沒好氣兒：「那就心甘情願接著當光棍？哼！」
　　想來想去沒辦法。王昭君是榜樣呢！
　　那麼，要送就得送些稀罕物件。

　　哈將軍說：「我只好把我的蟠桃蜜餞送掉了。」哈將軍天生大嘴，最愛吃，各種零食應有盡有。但這蟠桃蜜餞卻不易得，因為蟠桃三千年一熟，周期太長。一盒蜜餞總共三十片，哈將軍捨不得一下子吃完，一百年吃一片，才正好能吃三千年。可是這樣珍貴的美味，剛吃了兩百年就不得不送掉了。

　　哼將軍說：「我就拿我的百味簫送禮吧！」這百味簫可是好東西，為滿足哼將軍的大鼻子，可以吹出各種有香有味的曲子。比如，吹「梅花三弄」，立即梅香滿室；吹「賣湯圓」，能使人聞見四喜湯圓的不同餡味，還冒熱氣……。

　　第二天，吳道子按時來找哼哈二將。

　　畫師敏銳的目光將二將打量一番，點點頭說：「好的，二位面容出奇，特徵明顯，我已胸有成竹，回去便可動筆。請放心，告辭了。」

　　「慢！」二將慌忙攔住畫師：「要想畫得像，規矩不可忘。」

　　於是哈將軍捧出蟠桃蜜餞，哼將軍遞過百味簫，並分別介紹這兩件禮品的妙處。吳道子本是老實人，見此連連擺手： 「不不，我不能要！」
　　「哼！現在不是興這個嗎？」哼將軍急張大鼻孔，兩股黑氣嗤嗤噴出：「你不肯收下禮物，是看不起咱們弟兄，還是嫌禮輕？」

　　吳道子被嚇住了。他想，既然天上「興這個」，那就不便再推了。自己剛到天宮，怎能隨便得罪人？

　　畫師收起禮物回到住處。他尋思著：哼哈二將送這樣的重禮，總是希望自己在畫像上替他們掩飾缺點。照人間的審美標準來看，哼將軍的鼻子和哈將軍的嘴似乎大得不合比例。只好在求偶屏上替他們動動手術。吳道子幹這勾當一百個不情願，可是已經收了人家的禮，還說什麼呢？

　　兩天後，飛毛腿來向哼哈二將傳送喜訊：他倆的畫像完成後，已有紅仙女和綠仙女見像起意，打算約二將軍今晚去銀河邊談談。

　　二將高興得蹦了起來。
　　「哈！這禮沒白送哇！」
　　「哼！要是畫成兩個鬼，仙女能動心嗎？」

　　再說紅仙女和綠仙女，天一黑就朝銀河邊走去。她倆一邊溜達，一邊說著悄悄話： 「我挑的這位哼將軍，別處都還合意，只是鼻子小一點，不夠威風。」

　　「這叫『金無足赤，人無完人』。要是我那哈將軍的嘴能再大一點，我就會幸福得昏過去啦！」

　　不一會，兩對情侶相會在銀河邊。
　　一見之下，仙女們發現：哼將軍的鼻子和哈將軍的嘴毫不嫌小，完全大到了理想的程度。

　　「怎麼跟畫像上不一樣？」她們吃驚地說。
　　哈將軍說：「不會不一樣吧，為了求畫師手下留情，我們都送了禮呢！」
　　仙女們更吃驚了，「這不是行賄嗎？」
　　二將嘆氣道：「我們也是沒有辦法呀！總算好事已成，也就不必提它了吧！」
　　紅仙女生氣地對綠仙女說：「我看這兩人相貌雖好，心術不正。綠姐，咱們走吧！」

　　紅裙翩翩，綠裙翩翩，轉眼之間都不見。銀河邊上，只剩下一張大嘴呆呆地張著，一對大鼻孔呼呼地喘粗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