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醉醫師靈魂所在的地方:在悲傷與死亡的面前,我們如何說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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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日期:2019-09-26
作者:主動脈
印刷:套色印刷
裝訂:平裝
頁數:240
開數:25開,長21×寬14.8×高1.6cm
EAN:9789570853919
系列:生命講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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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血小鎮醫師「主動脈」‧暖心粉絲最愛,深度療癒力作,為你的身、心止痛!
一篇篇沁人心靈的故事,刻鏤人性的掙扎思考……醫學人文的珍貴紀實。醫病之間的往來感動,更是生命試煉與盡頭的解方!


戴正德(中山醫學大學醫學倫理/醫學人文講座教授、國際臨床生命醫學倫理學會前理事長、國際醫學倫理獎〔Fritz Jahr Award〕2019年得主):主動脈醫師的每一篇文章都富有令人感動的故事,與對人性的思考。這本書應是每一位醫護人員應加以思索的,也是一本醫學人文的紀實。

賴其萬(和信治癌中心醫院醫學教育講座教授兼神經內科主治醫師):筆名「主動脈」之麻醉科醫師,勤於筆耕,時而在「醫病平台」發表文章,筆尖流露醫者以同理心為病人、家屬設想,感人肺腑。

生性疏懶,對於寫論文研究、升等、當上教授實在沒有興趣的「主動脈」,學成後便決定走另一條路──下鄉,把老師教導的麻醉與疼痛治療,帶到最偏遠、最沒有醫師要去的角落。
他同時在臉書經營「麻醉醫師靈魂所在的地方」粉絲專頁,這些記事無關乎醫學論文,只是他跟病人互動,以及對抗疼痛的故事。但是篇篇沁人心靈、刻鏤人性的掙扎思考……皆是醫學人文的珍貴紀實,其中醫病之間的往來感動,更是生命試煉與盡頭的解方!


麻醉醫師的心靈風景
• 我以為在這鄉下地方,開一家醫院並不能幫助病人什麼,因為他們平常根本不來醫院,最後來到醫院時,都已經太晚。
• 當「擁有」不能教導你去珍惜,生命只好用「失去」來教會你。
• 麻醉有時候就像是在走鋼索一樣,底下是萬丈深淵,你要讓天秤的兩端保持平衡。一邊是血壓太低導致死亡,一邊是麻醉深度不夠術中甦醒,你必須常保持戰戰兢兢。
• 當我坐在診間裡,我就害怕門診的門被開啟。當門診的門一被開啟,就有病人走進我的生命,當有病人走進我的生命,我們就各自受苦,病人為病痛所苦,我苦他們的病痛。
‧我知道這些疼痛都不會好,當疼痛都不會好的時候,死亡似乎就是這無止盡疼痛最終的解脫之道。
• 大部分的病人放棄治療的時候,我都不會多講一句話,病人走了他就再也不會痛了,也是我的心不會再痛了。
• 我以為在這個年代,當一個醫師其實是一件很殘忍的事,當我還是醫學生的時候,老師教我們要給病人最好的,要幫病人做最好的決定,但是在真實的世界裡,我並沒有辦法永遠給他們最好的。
• 有時候你並不知道,等待在前方的到底是死亡還是奇蹟,有時候你並不明白,是你在折磨病人,還是病人在折磨你,最重要的是,你並不知道到底是要繼續,還是要放手?
• 我以為當人生到了最後,假若有一雙可以這樣緊緊握住的手,或許死亡也就沒有那麼可怕。
• 當你看到這些醫師們像受盡折磨一樣徹夜未眠,在疲倦的時候努力保持清醒,你就會明白,在這個即將崩解的醫療世界中,仍然有很多醫師擁有不被擊倒的熱情。因為有他們,在黑暗裡,你仍然看得到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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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主動脈

曾擔任花蓮慈濟醫院麻醉及疼痛科醫師、關山慈濟醫院兼任麻醉醫師,目前在全國最偏遠的地方當派遣麻醫。

平日過著念佛、念法、念僧的生活,若入世就為病人擺渡,若出世就為眾生擺渡。同時還管理「麻醉醫師靈魂所在的地方」粉專,經營風眠會館民宿。
著有《麻醉科醫師的憂鬱》、《麻醉醫師靈魂所在的地方》,寫下這些故事的目的,是用來面對自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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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薦序:我所認識的主動脈(戴正德)
自序:自由


櫻花樹下的約定
負氣
轉頭
原諒
計程車司機
來不及出世
我一個人住
失去
一年裡最艱困那幾天
父子
甦醒

二十三個夏天
種田方知父母恩
不用一個愛字說愛
鎮上最美的風景
死亡教我的事
同情
從地獄歸來
代價
此恨
每個人都有相同的人生

來不及說再見
獨活
放棄治療
殘忍
訪視人生
牽手
最後一張照片
改變
最後的風景


同死
夜班麻醉科
恐懼
告別
憎恨
長夜
續命
冒險
美人魚的交易
希望
生命之樹

後記:你永遠都不孤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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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序/自由

有時候會有人這樣形容,麻醉醫師的工作跟機師有點像。機師的工作是將旅客安全地送到下一個目的地,麻醉醫師則是將病人安全地護送到未來。
飛機的起飛、高空駕駛、降落,就跟麻醉誘導、術中維持、麻醉甦醒有異曲同工之妙。機師操作飛行器,各種電子螢幕告訴他各種資訊,讓機師判斷如何安全地將飛行器飛到另一個地方;麻醉醫師則是利用各種生理監測器,告訴我們病人目前的生理狀況,讓我們協助病人安全地度過手術帶來的破壞及疼痛。
當時我還是年輕的主治醫師,有一次帶住院醫師一起做心臟手術。當天的病人因為主動脈瓣嚴重逆流,預計接受主動脈瓣置換手術。主動脈瓣逆流手術在麻醉時,最易被疏忽的地方在於動脈導管所呈現的血壓不是那麼準確。
血壓分成收縮壓跟舒張壓,一般的病人我們比較在乎病人的收縮壓,因為收縮壓只要夠高,舒張壓都不會太低。舒張壓代表的是心臟冠狀動脈灌流的壓力,假如太低的話,心臟會因缺氧而導致心肌細胞受傷。
但是主動脈逆流的病人,動脈導管呈現的收縮壓會因為管路共振的關係,往往會高估病人的收縮壓,舒張壓則會降得非常低,導致心臟灌流不足。因為血壓測不準的關係,這樣的病人麻醉之後,動脈導管的血壓要維持得比平常看到的還要高,才能維持足夠的心臟灌流。
在台灣,一名麻醉醫師要同時麻醉四個病人,所以完成麻醉誘導之後,我交代了住院醫師該注意的事項之後,就離開去別的房間幫病人麻醉。等到我忙完其他病人,回去卻發現病人的收縮壓只剩九十幾,這樣的血壓對一般的病人是足夠的,但是對主動脈逆流的病人來說,已經太低了。我趕快叫住院醫師提高病人的血壓,但是為時已晚。
血壓一路往下掉,我打了很多強心劑,怎麼樣都拉不起來。心臟灌流的壓力一旦不夠,心肌細胞會開始缺氧受傷,受傷的心臟更打不出血液,心臟會因而越來越脹。脹大的心臟,心室內的壓力會越來越高,反過來又壓迫心臟的血管,導致血液的灌流更差,一整個落入惡性循環,最後導致心臟衰竭。
因為血壓拉不起來,我們只好緊急走體外循環,在這種狀況下,要緊急走體外循環你知道有多難?主動脈導管穿刺、靜脈引流管置入、在第一時間夾住主動脈、同時剪開主動脈、找到冠狀動脈、灌入心肌保護液、讓心臟停止、同時降溫保護心臟,動作要非常俐落細膩,才有可能完成全部程序。手腳不夠快的話,病人的心臟會腫脹得更厲害,受傷更嚴重……。剛好執刀的手術醫師也是年輕的主治醫師,心臟在停止之前,我親眼看著那顆心臟脹得更大,又掙扎地跳了兩下。
手術結束後,心臟沒有再度跳動,我們放了主動脈氣球幫浦,希望能幫助病人的心臟跳動。一個星期之後,病人還是因為心臟衰竭而死亡。而我自己知道,病人的病情並沒有嚴重到會死亡,假如我沒有離開那個房間,去別的房間做麻醉誘導,或者我手腳夠快,提早十分鐘回去,說不定他就不會死。他大概少活了十年。假如你知道這位病人的病情沒有嚴重到致死,但是他卻沒能挺過來,往後的人生,我該怎麼面對自己?這件事情成為我內心深處的一個負擔與祕密。
隨著時間過去,我心底的祕密越來越多。每隔幾年,我就會失去一個病人。那時候我值大夜班,有一位病人因為腸阻塞來開刀,腸阻塞最可怕的地方,在於病人在麻醉前後可能會嘔吐。嘔吐物如果嗆入呼吸道,會併發吸入性肺炎,嚴重的話,甚至有可能會死亡。
為了保護病人的呼吸道,為這種病人麻醉的最安全做法,就是清醒插管,意思就是先幫病人放好氣管內管後,再讓病人睡著。但是清醒插管非常痛苦,我們很少這樣做,折衷的辦法是快速插管,讓病人睡著,在最短的時間內建立氣管內管,我決定採取後者。
當我打了麻醉藥,挑起病人喉頭那一瞬間,食道也被我打開。我只看到食道開口處湧出大量的液體,淹沒整個呼吸道,不管我怎麼抽吸都來不及。
手術到一半,病人的血氧就開始往下掉,這吸入性肺炎來得又快又急。手術結束
後,病人併發急性肺水腫呼吸窘迫症候群,其實到這個地步時,我們都還是有機會可以救他,只要使用葉克膜,就還有機會。但是當時在整個花東地區兩、三百公里範圍內,只有兩台葉克膜,而且剛好都在使用中。一個星期後,終於等到葉克膜,病人也剛好因為多重器官衰竭而死亡。
手術成功,但是病人最後卻死了,這結果實在是蠢到令人難以接受。其實我只要幫他清醒插管,或是我動作再快三秒,他可能就不會死。他大概少活了二十年。
我們剛開始做活體肝臟移植的時候,也付出過慘痛的代價。那時候一台手術大概要做二十個小時,病人失血幾萬毫升是常有的事。
那時候剛過午夜零時,手術已經快要結束,我已經疲憊異常。病人因為失血過多,
心跳越來越快。當時我已經注意到,病人的心電圖Q波跟T波間,距離越來越長。
QT波間距越來越長,最後會發生R波打在T波上(R on T),導致致命性的心律不整。這種心律不整,可能跟低血鎂有關。這種併發症少之又少,只有在書本上讀過,我從醫生涯以來,從來沒有親眼看過。而且真正要精確地測量QT波的長度,要做十二導程的心電圖,最後還要開根號,除以一個數字來做心跳速度矯正,開刀的時候要這樣做,實在不易,而且手術已經要結束了,也就也沒有放在心上。
沒想到就在手術結束的時候,竟然真的發生致命性心律不整。我們幫病人電擊,並施予心肺復甦術,大概只花了三十秒,就把病人救回來了。但是一個星期後,病人仍然因為移植的肝臟太小、功能不佳而死亡。移植的肝臟功能不好,可能有很多原因,其實沒有人能確定真正的原因是什麼,但是多少也可能跟心律不整導致缺血壞死有關。我好像欠了這位病人一條人命,而我記得她有一個女兒。我去術前訪視的時候,見過她女兒。我欠她女兒一個完整的家,一個完整的人生。
我後來發現,我越欠越多。假如人生可以交換的話,我願意用餘生去換他們回來,
把我欠的償還給他們。假如今生不夠還的話,那我就預支來世的壽命還給他們。假如還不夠的話,就再下一世,這樣我的心就會好過一點,但是苦的是,人生並不能交換。
每隔一陣子,我就會把這些病人從頭到尾想過一遍。這些死在我手裡的病人,關於他們怎麼死的,發生了什麼事,我沒有一個忘記。然後我會再想曾經幫助過的病人。我必須反向說服自己,其實自己幫助過很多病人。假如不是我,很多病人早就死了,好像做了一件好事,就可以抵消做了一件壞事所帶來的罪惡,這樣我也會好過一點。但是關於那些我救活的病人,我怎麼努力地想,就是沒有一個記得,就好像電影裡的台詞,幸福從來都不是故事,悲傷才是,悲傷的故事,從來不會忘記。
這個世界其實非常殘忍,《國家地理頻道》曾經對飛行安全做過一系列的影片,描述這個殘忍的規則。「飛行安全要能進步,有賴飛安事故的發生。」從檢討飛安事故的發生,才能建立標準的作業流程,避免下一次事故再次發生。同樣的道理,病人安全要能提升,醫師的經驗要能成熟,必須要有病安事件的發生,因為發生了這些併發症,我們才能徹底檢討,從中學習經驗,明天才有機會成為更好的醫師。病人安全,必須要有人流血付出代價,只是這些代價往往都超過病人、還有醫者自身的負荷。
既然飛行跟麻醉那麼類似,那你們知道機師跟麻醉醫師最大的差別在哪裡嗎?最大的差別在於每一次的飛安事故裡,機師為了拯救乘客,幾乎都是以身殞命,他也以生命付出了代價,所以沒有人會苛責他們。但是麻醉醫師在一次次的病安事故裡,卻必須獨自活下來,在往後餘生的時間裡,接受自己心的折磨,直到有一天自己也面臨了死亡,我才能真正得到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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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認識的主動脈/戴正德

主動脈醫師是我一九九七年從加拿大回國任教之後,首批認識的學生之一。那時他大概是醫學系三年級的學生,他們那一班的同學,有些人會在下完課後偶爾到我的住處,繼續探討在課堂上未竟的議題,也會對時事及人性的疑惑、醫療上的困境等等,天南地北,無所不談。
從學生時代開始,我就感覺主動脈醫師未來必定是一位深富同理心,且以病人病痛為懷的好醫師。在他學習的最後一、二年,偶爾會與他的同班同學兼好友、目前是腦神經外科的王醫師,約我到一起到台中的國軍英雄館吃晚飯。
我問他們以後想走哪類專科?當然那時他們對未來的方向還不清楚。可是他當時就告訴我:「一位醫師的職責,不就是要減輕病人的痛苦,醫治病人的病痛嗎?」畢業後,他選擇了麻醉科的路線,這一科的主要任務便是減輕病人開刀所受之苦,他也在行醫之餘,關懷偏鄉弱勢,因此我對這位很有愛心的學生滿懷期待。
當年我回台灣時,台灣的醫學教育尚未強調所謂的醫學人文,旅居國外的多年經驗讓我確信,在醫學教育當中,絕對不能沒有人文思考,因此我一直盡力推動醫學人文的落實。黃崑巖教授當時接任台灣醫學教育委員會主委,他剛好對醫學人文也感同深受,特別敦聘對醫學人文有相同認知與期待的賴其萬教授擔任執行祕書,我也被任命為通識教育組的召集人。在大家的齊心提倡下,把醫學人文帶入台灣的醫學教育,而主動脈醫師對人性的關懷,就是醫學人文教育成功的最佳見證。
一位醫師如果沒有愛心、缺乏同理心,就不會感受到病人的苦難,也會對病人的期待視若無睹。目前台灣的醫學教育已經把醫學人文列入醫學教育中,是非常重要的一部分。當學生進到醫學院的時候,一、二年級就開始醫學人文課程的介紹與研讀;三、四年級學習基礎醫學;五、六年級學習臨床醫學。醫學人文的重要性,是在培養學生將來成為醫師之後,必須能體恤病人所受的痛苦,並以對病人感同身受的心情來幫助病人。
目前在台灣,不只醫學院強調醫學人文,其他領域也同樣重視人文精神的可貴。可是什麼叫做人文的精神?在醫學臨床上,醫學人文指的到底又是什麼呢?
人文精神其實就是作為一個人所應該具備的基本情懷。今天的科技雖然非常進步,卻無法解決人類內心的孤單及徬徨。醫學的進步可以醫治很多病痛,但是人們內在的恐懼與不安,卻沒有辦法用醫學科技來解決。醫學人文就是要彌補實證醫學的不足,讓醫師也能夠去感受病人所面臨的苦痛,因此,我把醫學人文定義為醫師在醫療情境中,所能具備的一種感動與被感動的能力。醫師如果不能使病人感動,讓病人感受到他真的很關心我,醫師自己也不能被他人所感動,對人間事漠不關心(indifference),他即使醫術再高明,也只不過是一位醫匠而已。就像會修理汽車、換零件的汽車師傅,對人體故障的問題是無感的。
主動脈醫師《麻醉醫師靈魂所在的地方:在悲傷與死亡的面前,我們如何說愛?》一書中,每一篇文章都富涵很深的感情。在〈原諒〉中,體現出他自省的能力;在〈生命之樹〉中,他以同理心問了一個鮮少人會想到的問題「靈魂會痛嗎?」在〈同情〉裡,他用同理心描述幫助病人減輕疼痛的心境;在〈不用一個愛字說愛〉中,他敘述父子情……。主動脈醫師的文章,充滿著許多令人感動的故事,以及對人性的深度思索,這本書值得每位醫護人員細細閱讀,也是一本忠於醫學人文的寫實紀錄。我對能有這樣的學生感到無比驕傲。我鄭重推薦這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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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裡最艱困那幾天

一年當中,如果在春節期間輪到急診室值班,絕對是最可怕的日子。那段時間其他醫院診所都休息,所有的病人都會蜂擁到我們醫院來。
很多人不明白,為什麼我會跟小鎮醫院的急診扯上關係。幾年前,我對在大醫院裡當個小醫師感到厭倦,想要轉調到小鎮去當個小鎮醫師,當時院長開出的條件就是要去急診室輪值。
在大醫院當小醫師並不是一件愉快的事。首先你必須做研究、寫論文,而我不是天才型的醫師,寫出來的論文,對醫學進步也不會有什麼幫助;就算不寫,對整個世界也不會有什麼損失。再來,醫院裡的同事表面上互相合作,私底下暗中較勁,我對這種白色巨塔式的人際關係處理不來,所以想要搬到小鎮去,買兩分地種向日葵,開放自採,一朵十元,假如還有空閒的話,再去小鎮醫院做麻醉工作。
當時的小鎮醫院人力缺乏,雖然有各專科醫師,但是每個人都要下去輪急診,所以每個醫師都練就全科醫師的功夫。我就在那種因緣下,硬著頭皮去學習看急診。
小鎮屬於旅遊型的城鎮,假日時會湧進大量的遊客,值了一個晚上的急診班之後,會有一種壽命短好幾天的感覺。不管給你多少值班費,你都不會想去賺這筆錢的。我自忖不是怕累的醫師,但是上過急診班之後,真的有一種靈魂要離開肉身的感覺;有時候,你也不知道其他急診室的醫師,是怎麼度過這些夜晚。
於是,在往後的重要節日,諸如母親節、父親節等等,當急診室的人力缺乏時,我都拋棄自己的家人在小鎮的急診室度過。父親知道了,就打電話來阻止我,叫我不要為了錢去工作。他沒有辦法明白,很多時候並不是錢的問題而已。我如果是為了錢,挑輕鬆的日子去就好了,不必挑這種重要的節日。然後他又說,那不按時吃飯又睡那麼少,對身體不好。我就說假如要身體好,每天睡飽飽,那就去賣冰好了,不用當醫師。最後他投降了,要求我:「那你值完班,不要開車回來;徹夜未眠,開車太危險!」我就跟他說:「好。」
但是有時候火車時間就是配合不上我的時間,而且我喜歡開車,我喜歡開車看著風景從眼旁不斷往後逝去的那種感覺。我常常開著我的TOYOTA,然後幻想著自己是開著BMW的硬頂敞篷,在台九線上奔馳。我跟父親說「好」,但是從來沒有做到。
有時候我也會感到害怕,怕有一天在台九線上出了車禍,被抬出來的是我。或許那也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而已。假如我運氣不好,被人家發現得早,可能會像植物人一樣,終身臥床。再晚一點,我的同事會取走我的器官,移植在需要的人身上。若再更晚一點,就只能當大體老師了……。但是人生就應該這樣,用自己最喜歡的方式死亡,何嘗不是一件幸福的事?
幾年前院長曾經跟我說,他已經八年清明節沒有回去掃墓了,現在應該已經超過十年了,我相信他也十幾年沒有回家鄉過年。
很多人把小鎮當做度假中心,但是也有很多醫師一生都奉獻給這個原本不應該有醫院的小鎮。看到這些醫師,有時候自己都覺得慚愧。有時候你會希望可以幫助這些醫師或鎮民一點什麼。
我不是天才,這一生不會發現什麼抗癌基因,或是抗老化基因之類的,然後得到諾貝爾獎。這個世界或者說是這座小鎮,也不需要每位醫師都成為天才;這個小鎮只需要有心的醫師,有心甘於平淡,留在這裡的醫師。
我們不可能像醫學中心一樣,各科醫師都有,每個病人的問題都可以經由會診,請到各個專科的專家來解決。有時候我們只能幫他們搶到一點時間,讓他們有機會存活,直到他們能轉到後送醫院為止。
因為我只是麻醉科醫師,過年的時候,我只能在急診室旁邊幫忙,當個打雜的二線醫師,看看感冒、拉肚子、處理簡單的傷口,讓其他的醫師可以稍微休息,或是集中精力去照顧其他的重症患者。我們可能不是最好的醫院,但是我們都很努力讓這個小鎮變得更好,在年假的時候,讓鎮民依然可以有所依靠,能夠過著正常的生活。
有時候,你會覺得可以跟這些下鄉的醫師一起工作,度過一年中小鎮醫院最艱困的那幾天,是一件快樂而有成就感的事。當你看到這些醫師們像受盡折磨一樣徹夜未眠,在疲倦的時候努力保持清醒,你就會明白,在這個即將崩解的醫療世界中,仍然有很多醫師擁有不被擊倒的熱情。因為有他們,在黑暗裡,你仍然看得到希望……。


代價

身為醫師,每當你知道一個病人背後的故事,都是要付出代價的。
來麻醉前評估門診的是一位年輕貌美的姑娘,她看起來容光煥發,不像是需要手術的病人。果然她說要開刀的是她的妹妹,但是妹妹不方便前來……。
一般沒親眼看到病人,無法評估病人生理狀況的情形下,是不能簽署麻醉同意書的,但是在鄉下地方,總有各式各樣的理由讓病人無法來到醫院,像是病人重病、臥床無法移動、租不到復康巴士,或是家裡沒有電梯、無法下樓等等。遇到這種狀況,有時候也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盡量給病人方便。
我看了手術同意書上寫著要做腰椎腹腔引流,一般需要做這種手術,表示腦部可能受過傷或是開過刀,腦脊髓液過多導致水腦症,所以需要從脊椎放一條引流管到腹腔,引流過多的腦脊髓液,如此就可以降低腦壓。於是我問了幾個簡單的問題,問她的妹妹有沒有動過什麼手術?她說妹妹有腦部腫瘤,曾經開過刀,這也都在大概可以臆測的範圍,但是接下來她所說的,真是讓我瞠目結舌。
她說妹妹的肺癌轉移到腦部,腦部的腫瘤切除了,但是現在肺部卻又滿滿都是癌細胞了,正在接受化療。
我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轉移到腦部,表示妹妹已經是癌症末期,這樣的治療跟手術根本就沒有意義。而且手術要自費十幾萬元,對一名即將死亡的病人,多一次手術只是多一次痛苦,花費那麼多錢也沒有辦法治癒疾病,我覺得實在是不值得,不禁脫口而出:「你妹妹為什麼還要開刀呢?」
可能是我太直接了,家屬也嚇了一大跳,她回道:「可是外科醫師說,手術可能會讓妹妹舒服一點……那……醫師的意思是都不要再治療了?」
家屬其實很明理,於是我們兩個就這樣聊起來,開始討論癌症末期到底要不要接受化療。我說:「對啊!假如是我,我應該不會再接受治療了。像這類癌症末期的病人,做化療延長壽命,豈不是多活一天就多受一天苦?更何況還要接受手術?
「醫師!你會不會太悲觀了……?」家屬這樣回我。
一般肺癌對化療藥物反應極差,大部分都沒效,有些病人甚至會提早死於化療藥物的副作用,就算有效,也只是多活幾個月的壽命而已,而且多活的那幾個月得不斷進出醫院,毫無生活品質,假如是我,我寧可不要那樣活著。
「可是我妹妹已經多活兩年了……。」
「那她運氣真的不錯,可能對化療藥物的反應很好吧!我很少遇到肺癌可以活那麼久的!表示你們真的把她照顧得很好……。」
我突然意識到,家屬對於未來的治療有很積極的期待,於是我開始順著她的話講,以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衝突。我看她也沒幾歲的樣子,想來妹妹更是年輕,家屬不想放棄也是可以理解。我有時候也會懷疑,到底面對這樣的家屬是要說實話好?還是順著她的意好?是否說些她想聽的話,會容易一些?
她要離開診間的時候,我又說了一句:「假如妹妹活得很痛苦,就不要再治療了……。」
「不會!她不會活得很痛苦……。」
她真的不會活得很痛苦嗎?其實我很懷疑,雖然我沒有看到病人,但是假如她活得不是很辛苦的話,至少她要像個正常人,生活可以自理,那她就可以自己來醫院,但是她沒有來。這表示某種程度上,她的疾病已經使她失能,需要依賴他人照顧。而照顧她的人,或多或少都會犧牲自己的生活品質,甚至有時候為了照顧病人,必須辭去工作,成為全職的照顧者,失去自己的人生。當然我也知道,在愛的面前,家人一定願意自我犧牲,但是若換成我,我卻不願意以這樣的方式活著,而讓別人犧牲,若是必須拖累別人的人生,我寧可早一點死去。
而且已經兩年了,兩年應該已經到了醫療的極限,所以才會出現不適,需要手術,而手術真的可以讓病人舒服一點嗎?我有時候會懷疑不斷接受治療,到底是病人掙扎地想要活下去?還是家屬需要病人活著,捨不得這樣一個年輕的家人死去?所以一定要拚搏到最後一刻為止?
有時候我也會覺得自己怪怪的,為什麼我是反過來勸病人放棄治療?這樣豈不是希望病人早點死去?而我之所以成為醫師,不是應該要鼓勵他們,給他們生存跟對抗生命的勇氣?
我自己沒有足夠的勇氣,大概是因為我已經看過了太多的死亡,對人生戀無可戀,所以並不想掙扎地活到明天。我以為人生終有結束的時候,死亡並不可怕,更何況在我的心中,人永遠都不會死亡,那些早逝的生命,都會在我們的心裡以另一種生命的型態活著、懷念著,而肉身怎麼活著,才是令人覺得可怕的地方。一直無謂地延長生命,對我來說並沒有太多意義,重點是我們怎麼在有限的人生中,學習如何對所愛的人說再見。
而身為一名醫師之所以痛苦,就在於當這些病人告訴你他們的故事之後,你的人生就再也沒辦法回到從前。你沒有辦法假裝不知道,你只能看著他們死亡,或者是想像著接下來他們會如何死亡,而每一個、每一個死去或是即將死去的靈魂,他們所說的話會一直縈繞在你心中,就好像在你的心裡刻下一道道的傷痕,讓你無法忘懷。
知道病人背後的故事,並不是一件有趣的事,知道他們背後的故事,往往是要以悲傷付出代價。


牽手

我之所以選擇作麻醉科醫師,是因為有著某種程度的社交障礙。我們並不喜歡跟病人說話,也不喜歡聽病人說話,只想在病人說話之前就讓他睡著。
因為這樣的個性,讓麻醉前訪視門診變成一件很惱人的工作。在這個門診裡,充滿各式各樣的病人。你必須詢問病人過去的病史,並向病人解釋麻醉的風險,假若可以獲得越詳細的病史,你得到的資料越多,麻醉的風險可能就會越低。這意味著過程中你必須說很多話,或是聽病人講很多故事;當你知道得越多,就好像經歷了他的人生,經歷了他的歡樂或者是悲傷,而我本身就是一個把自己人生搞得亂七八糟的人,實在也沒有力量可以去知曉病人背後的故事,或者去背負他人的人生。對於看門診這件事,我一直採取很負面的態度,假如可以不要知道,我都不想知道。
今天門診進來了一對老夫婦,他們看起來和善,而且舉止得體。我問婦人說她要開什麼刀?她說前幾天做大腸鏡檢查,醫師跟她說大腸裡面有腫瘤,而且腹腔裡已經到處都是了。她做了切片的檢查,但是切片的組織太小,沒辦法分辨是什麼腫瘤,所以明天要用腹腔鏡進去腹腔取一些大一點的組織切片,重新化驗。
她說最近肚子痛得厲害,她已經吃到了第四級的管制藥(一種弱嗎啡,用來控制中重度的疼痛),效果還是不好,而且開始頭昏想吐。她已經好幾天都沒有吃東西,精神越來越差,體力也益發虛弱。
我聽她講完,其實就知道大概已經是癌症末期,癌細胞在腹腔內轉移,到處亂竄,侵犯各個組織器官,切片的目的只是要病理報告確定診斷,分析是哪一種癌細胞,對化療藥物有沒有反應,假如對化療藥物有反應的話,或許還可以多活個三、五年。
我開始跟她解釋,隨著疾病的進展,她的疼痛可能會越來越嚴重,最後可能必須吃一點嗎啡,甚至有時候連嗎啡都難以控制,到那個時候,我們會傾向做神經破壞術*,在腹腔神經叢附近打一些純酒精。純酒精會讓神經脫水死亡,進而達到止痛的目的,但是缺點是,腹腔神經叢受到破壞之後,有些病人會開始拉肚子,但是這是不得已棄車保帥的方式,到那時,有痛過的病人都會寧願拉肚子,也不會選擇疼痛。而且現在的醫學證據顯示,越早做神經破壞術越好,因為到了末期,癌細胞侵犯神經,淋巴腫大,就算腹腔神經叢附近打入酒精,酒精無法擴散,沒辦法將神經完全破壞,反而沒有什麼功效。
接著我開始跟她解釋明天我們會怎麼讓她睡著,她睡著時,我們會怎麼在旁邊照顧她,手術結束她醒過來的時候,會開始感到傷口疼痛,而我們又會怎麼幫她做疼痛控制。
我有時候覺得「解釋」這件事,是一件很難拿捏的事。講少了,病人並不知道我們會在她身上做些什麼,她後來可能會怎麼樣,她必須冒什麼樣的風險,而這些風險她到底有沒有辦法承擔?萬一出事了,她會怪我手術前沒有跟她說清楚嗎?
講多了,她們對這些還沒有發生的事感到害怕,感到焦慮,那她們的心理有足夠的力量可以對抗這些嗎?
我大概已經講得太多了,讓婦人感覺到她已經經歷這些她還沒有經歷過的事,或者是她突然間意識到前面的路,並不是想像中那麼平順好走。她簽完麻醉同意書之後,轉頭,然後嘆了一口氣……。那一口氣在診間裡是如此微弱,卻又如此沉重,空氣就這樣為之凝結……。
老先生並沒有打破沉默,說出什麼話來安慰她,就只是在桌底下伸出他的手,緊緊握住婦人的手。
我假裝沒有看見這一幕,繼續說我想說的,埋頭寫我的資料,那一雙在桌底下緊緊握住的手,一直到離開診間之前,都沒有放開過。
我以為當人生到了最後,假若有一雙可以這樣緊緊握住的手,或許死亡也就沒有那麼可怕。


恐懼

作一個選擇,會通向一個結果,作另一個選擇,會導致另一個結果。然而選了這個就無法選另一個,選了另一個就無法做這個。人生時常面對作重大抉擇的十字路口,不同的抉擇通向不同的未來,哪一個未來比較好我們並不知道,面對眼前這一片未知,我們時常感到不安。

患者正值四十多歲的壯年,卻因罹患下咽癌接受全喉切除手術。手術後為了將殘存的癌細胞消滅殆盡,病患接受了數次的放射線治療。放射線治療雖然會消滅癌細胞,卻也會對正常的細胞造成傷害。病患的頸部因此逐漸纖維化,呈現硬邦邦的腫塊,微血管也因照射放射線而壞死。末梢血液循環不良,最終導致病患形成一個口腔到表皮的廔管,病患的口水、食物殘渣會一直累積在這個空腔裡,造成持續性的發炎,永遠難以癒合。
幾經思考後,外科醫師決定做一個皮瓣轉移手術,將患者的胸大肌轉移至廔管開口處,將廔管封住,讓患者有恢復正常的外觀與進食的機會。手術進行的非常緩慢,只見外科醫師一針一線很細膩的縫合,任何一點小小的瑕疵都有可能導致移植的皮瓣死亡。手術非常順利,病患如期離開手術室,恢復狀態良好。
一切看似美好……然而人間美好的事物都不長久。患者皮瓣表面雖然完好,可是內部因電療過後血液循環不良,細胞逐漸壞死,細菌不斷滋生,啃噬殘存的細胞與鄰近的血管,一場風暴儼然成形。
病患來到手術室時的場景,慘烈到只有在電視影集《急診室的春天》才看得到。只見外科醫師的雙手直接壓迫在病患的頸部上,血水不斷從他的指縫中滲出,病患頸內動脈破了一個大洞,因大量失血呈現半昏迷狀態。
手術室忙碌得像戰場一般,我們快速地幫患者建立呼吸道,準備大量輸血裝置。面對這種大量失血的場景,我的老師告訴我,不要一味地幫病人升血壓。升血壓很容易,使用強心劑血壓就會變高,但是血壓一旦變高,出血量就會增加,患者需要輸更多的血來維持生命徵狀,手術後會因為大量輸血的併發症而死亡。所以在外科醫師控制出血點之前,血壓要低,血壓低,出血量才會少,可以減少患者輸血的機會。可是太低又會讓患者的器官灌流量不足,導致中風或是腎臟衰竭的風險,這中間的拿捏,就猶如在高空走鋼索一樣,考驗著每一位麻醉醫師的膽識與能力。
但是今天我完全沒有這種困擾,血壓低得像陽光完全照不到的深谷一樣,完全看不到任何希望,血管組織糜爛的程度,遠遠超過我們的想像。只見外科醫師不斷清除壞死的組織,嘗試縫合破裂的血管,只是怎麼補也補不起來。血液不斷瀰漫在整個手術的視野,外科接管的抽吸聲隆隆作響;那是一種病患瀕死的喪鐘,在手術室中聽起來格外刺耳,渾身不舒服……。
血,還是難以止住,我們面臨最終的選擇。為了保住病患的性命,現在最快、最直接的做法,就是將出血的頸內動脈綁起來。可是這是一個艱困的選擇。腦部的血液循環一般由頸內、頸外動脈還有椎動脈所供應。年紀大的老人,頸內動脈往往有某種程度的動脈粥狀硬化,造成血管狹窄,這時生理會自動由椎動脈、對側的頸內動脈,甚至是頸外動脈發展出良好的側枝循環,所以就算犧牲單側的頸內動脈,有可能也不會出現症狀。
可是年輕人的腦部往往沒有這種側枝循環,一個急性的頸內動脈結紮手術,極可能馬上就會讓患者的腦部出現大面積的缺血梗塞,患者手術後會呈現中風、半身偏癱、終身臥床……。但是現在若不趕快將出血的動脈綁掉,患者馬上就會因低血容性休克死亡。綁住頸內動脈、挽救病人的生命,冒著讓患者中風的危險,看起來是最終不得不忍痛犧牲、棄車保帥的做法……。
患者才四十歲出頭,這個手術有可能會導致他往後數十年半身偏癱,或是長期臥床,以一種世俗所謂沒有生活品質的方式過活。或許有家屬必須放棄工作,或許是請一個看護照顧陪伴,漫長而無止盡的復健、龐大的看護費,最終將拖垮整個家庭的經濟。
身為醫療人員,這種類似的案例我不知道看過多少。現今醫療最大的問題就是,救活了無數難以痊癒的病患,而這些患者在得不到國家社會的資源下,最終成為了其他家屬的負擔。褥瘡、清創、植皮、反覆肺炎、氣切等等,諸多問題與併發症加於一身,光想像就讓人不寒而慄……。
私底下,我曾經與其他的醫療人員討論過,面對這種問題,大多數的人都寧願選擇有尊嚴的死去。這是一種源自對「死不了」的恐懼……。
醫學倫理裡,有所謂的病人自主原則,病人有權作決定。只是他來到醫院的時候,已經進入半昏迷狀態,我們永遠也不知他的決定是什麼。病人不能自決時,我們依病人的最大利益作決定,這是利益原則,或是不傷害原則,意即任何的醫療行為若不能為病人帶來利益,也至少要做到不傷害。可是今天我們的決定可能會導致傷害……。邏輯上我們更不應該以往後的生活品質作為論述,每個生命都有同等的價值,都值得耗盡心力去搶救,這是一種倫理上的價值跟情感上的不捨,要我們眼睜睜地看著生命流逝,說什麼也做不到,我們不應該在這裡考慮殘障或是不殘障的問題。
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出血量不斷增加,這時候需要一個當機立斷的勇氣,這一線綁下去將決定患者的未來。我與外科醫師面面相覷,互看了對方一眼,這手中的縫線到底該不該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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