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最大的否定莫過於荒謬和不定,迪迪和果果歷經漫長的等待仍等不到果陀。假如果陀是自我,他們互相依存的關係,把他們推向一個永遠難以獨立的處境,他們等待的是永恆失落的自我。假如果陀是個空缺,他們的生命是個永遠無法填滿的空隙。假如果陀是上帝,也許就如波赫士所言:「他的上帝早已經棄他而去。」
——《等待果陀》
哈姆和克羅夫在狹窄的空間裡做最後的生死鬥,他們面臨的是一再被延宕的終局。一位是腿殘必須依賴僕人卻掌握語言權力的冷酷主人,一位是可以自由行動卻缺乏想像力的奴僕;因此他們的決鬥像空中揮舞的拳頭,永遠碰不到對方,勝負也就難以分曉。然而只要一息尚存,他們仍將繼續參與鬥爭,直到……
——《終局》
《等待果陀》和《終局》被英國學者John Pilling視為現代西方劇場演變中從現代主義轉入後現代主義極重要的過渡作品。此兩齣作品摒棄契訶夫、易卜生和史特林堡的心理寫實主義,也異於亞陶側重身體符號的劇場特色。和傳統戲劇一樣,這兩齣作品被當作純文本閱讀,讀者仍可讀出興味,但是劇中缺乏故事、反高潮的劇情、扁平式的人物、片斷式和即興式的對話皆成為後現代戲劇的濫觴。《等待果陀》於2000年被英國人票選為20世紀最具代表性的劇作。
本書特色
◎國科會經典譯注計畫
◎荒謬劇《等待果陀》享譽全球
本書初版於2008年01月出版。
作者:山繆.貝克特
山繆.貝克特(Samuel Beckett, 1906-1989),愛爾蘭人,是詩、小說、劇本和評論的全才作家。寫作二十多年,默默無聞,但深受小說家喬伊斯的欣賞。1953年以荒謬劇《等待果陀》享譽全球,1969年獲諾貝爾文學獎。其作品在幽默的筆調中可見沉鬱色彩,在精簡的文字下可聞豐富節奏感,在劇場上開創極簡風格和詩意美學的特色,是首位將無聲的語言「沉默」具體化為劇場重要語言的作家,影響2005年諾貝爾文獎得主的英國劇作家哈洛.品特甚深。
譯者:廖玉如
輔仁大學中文系學士,英國艾賽克斯大學(Essex University)文學所碩士,英國艾斯特大學(Exeter University)表演藝術學院戲劇所博士。現任成功大學中文系助理教授。
參、《等待果陀》和《終局》導論
貝克特被視為西方戲劇從現代主義轉入後現代主義最具代表性的人物,英國學者John Pilling更認為《等待果陀》和《終局》是現代西方劇場演變中極重要的過渡作品。此兩齣作品摒棄契訶夫、易卜生和史特林堡的心理寫實主義,也異於亞陶側重身體符號的劇場特色(Pilling 1994,頁68)。和傳統戲劇一樣,此兩齣作品被當作純文本閱讀,讀者仍可讀出興味,但是劇中缺乏故事、反高潮的劇情、扁平式的人物、片段式和即興式的對話皆成為後現代戲劇的濫觴。《等待果陀》於千禧年被英國人票選為20世紀最具代表性的劇作,和被選為最經典文學作品的喬伊斯之作《尤利西斯》互相輝映,足以說明《等待果陀》在戲劇史上不朽的地位。
1947至1949年貝克特著手寫《等待果陀》期間,也完成最被稱頌的小說三部曲《莫洛伊》、《馬龍之死》和《不名者》。此三部小說已預示貝克特後來作品的主題和寫作風格,之後無論是中篇或短篇劇本,無不接續甚至加強此三部曲的主旨和風格——小說裡環形封閉的結構,情節不斷衍生卻又馬上被消解,人物喋喋不休述說個人的故事,故事看似瑣碎,內容卻啟人疑竇。讀者隨著敘事內容進入人物的內心世界,最後卻發現那是個無底黑洞,不由自主地旋轉再旋轉,永遠觸摸不到底部。
一、小說三部曲
首部曲《莫洛伊》由兩則獨白組成。第一部分是莫洛伊臨死之前的獨白:莫洛伊特地來尋找母親,卻不見其蹤跡。他獨守母親的房間,回憶昔日的瑣碎往事。莫洛伊雖然希望找到母親,另一方面卻痛恨母親生下他。出生是莫洛伊最難以承受的負擔,讀者在貝克特論普魯斯特文章時所說的「出生的原罪」已可見端倪(Beckett 1970,頁67)。第二部分是私家偵探墨仁(Moran)的獨白,墨仁受雇於神秘人物尤迪(Youdi)(另一個果陀?),追蹤莫洛伊。在原因不明的情形下,墨仁身心逐漸衰竭。莫洛伊和墨仁可能是一體兩面。墨仁想釐清纏繞心中的許多影像,後來莫洛伊的影像逐漸顯現,但是此時讀者已分不清是莫洛伊捏造墨仁的影像或墨仁創造莫洛伊的幻影。他說:「也許我創造他,我發現他早在我腦中成形。」(Beckett 1994,頁120)莫洛伊和墨仁皆喜歡製造循環式的故事,結尾轉成故事的開端,其內容也因此真假難辨,難以信賴,例如墨仁說:「是夜半時分,不是夜半時分。」這種後句消解前句並製造意義模稜兩可的語彙,在《等待果陀》和《終局》裡俯拾即是。
在第二部作品《馬龍之死》裡,馬龍是位即將死亡的癱瘓者,困在狹小的床上,動彈不得。所幸還有一枝筆可創造綿綿不絕的故事,以填補死亡逼臨的恐懼和空虛感。貝克特的名句「沒有比虛無更真實的」(Beckett 1994,頁193),乃出自於馬龍的獨白。即將死亡的前一刻是個漫長的等待過程,在被誇大又被拉長的時間裡,馬龍期待在死亡的那一刻,能了解真實且無時間性的自我。但是和貝克特筆下的其他人物一樣,馬龍陷在由自己製造的循環式漩渦裡,而難以達到中心點。另則,馬龍和他的前輩一樣,說著似是而非的話:「彷彿什麼事也沒發生或曾經再發生。」他的追隨者《等待果陀》裡的迪迪和果果不免俗地在一陣嬉鬧之後,最常說的也是:「什麼也沒發生。」
到了《不名者》時,主角是個沒有軀體的聲音,藏在一家餐廳窗戶邊的瓶子中。在灰色不透明的光裡,一開始聲音回響著:「現在哪裡?現在誰?現在何時?」(Beckett 1994,頁293)一切混沌不明,主角不知身在何處,甚至不知時間也不知自己是誰?緊接著那聲音發出了肯定句:「毫無疑問,我,說我。」但是數行之後又是不確定及否定:「我似乎說,那不是我,關於我,那不是我。」(Beckett 1994,頁293)聲音似乎陷入了我與非我之間的糾葛,無法和諧自處,但同時也產生互相消解、模糊不清的朦朧意象。最後聲音以幾句重複話作結:「我不能繼續,我必須繼續。……我們不能繼續,我必須繼續……」(Beckett 1994,頁418),成為一串纏綿繞樑不絕如縷的迴音。這幾句語意曖昧、難以確定的話語,後來成為貝克特一首詩的標題,也成為《等待果陀》的主旋律。
二、《等待果陀》導論
貝克特的每一作品雖是獨立之作,彼此之間卻有明顯的關聯、重複和指涉,彷彿作者有幾十年的完整寫書計畫,只是分梯次完成而已。《等待果陀》和《終局》分享三部曲追尋自我的主旨和循環的結構,劇中許多意有所指的符號,讀者在三部曲裡也似曾相識。
《等待果陀》接續三部曲缺乏故事情節的特色。若要詳細介紹情節,只能說有兩個年紀不明、像流浪漢又似小丑的難兄難弟(迪迪和果果),來到鄉村小路的一棵樹旁,等待名為果陀的人,兩人以支離破碎的對話和重複撥弄鞋子、帽子,及不斷來回走動等細瑣的動作打發時間。一對主僕(潑佐和幸運)經過,迪迪、果果和他們有短暫的交談之後,主僕離開了。一個小男孩帶來信息:「果陀今晚不會來,但是明天一定會來。」迪迪和果果打算上吊,卻發現沒帶繩子。兩人在「我們走」和「好。我們走」的對話後,仍留在舞台上,直到幕落。第二幕重複之前的情節,在同一地點和同一時間,兩人繼續等待果陀的同時,又遇到同一對主僕,不同的是潑佐失明,幸運瘖啞。他們離開後,一個小男孩又帶來一樣的信息:「果陀今晚不能來,但明天一定來。」兩人又嘗試自殺,仍沒成功,最後想離開又沒離開,直到劇終。
如此簡單的情節,卻有明顯的重複性。第二幕迪迪所唱的歌,已暗示一個環形的結構。狗死了,牠的同伴挖墳為牠立碑,之後一隻狗死了,其他的狗為牠挖墳立碑。只要歌聲不停,狗來狗往,彷彿繞著一個圈圈旋轉永不止歇。我們可以想像如果還有第三幕或第四幕,這對難兄難弟還會繼續等待果陀,而小男孩會再捎來同樣的信息:「果陀先生明天一定會來。」也許果陀不會來,但是我們確信他們會盡責地等下去。遺憾的是他們永遠碰不到核心,因為核心人物始終缺席。
這是個無止盡的循環,但在循環中,我們看到劇中人物的身體日漸退化,就像三部曲裡的角色逐漸萎縮一樣:從可以行動的莫洛伊,到癱瘓的馬龍,又到只剩聲音的不名者。在第一幕趾高氣昂、目中無人、享盡物質欲望,又極盡能事奴役僕人的潑佐,到了第二幕已是兩眼失明,完全仰賴原想帶到市集賣個好價錢的幸運;甚至跌倒時,得靠視為下等人的迪迪和果果扶他起來。潑佐失去的不僅是視力,還有自尊和驕傲。事實上,潑佐的衰竭,在第一幕裡,從他陸續遺失菸斗、噴霧器和手錶已可見端倪。幸運接踵主人的步伐,在第一幕裡跳舞並思考,從口中透露深含哲思且具警示的預言,到了第二幕卻成為啞口無言、不能將思考形諸於語言的人。同樣地,迪迪和果果的情景也是每況愈下,再也沒有胡蘿蔔,只剩蘿蔔,到最後也只有大頭菜了。而他們曾在羅恩河有過一段浪漫的歲月,也曾風光地手牽手到艾菲爾鐵塔,現在則被列為拒絕往來戶了。果果曾是詩人,但是形容月亮時,只能借用英國詩人雪萊的詩句:「疲倦所以蒼白。」和果果比較,頗富哲思的迪迪則像思想家,但是在第二幕他也只能重複潑佐對人生頗多慨歎的句子:「腳跨墳墓難產。」(頁120)另外,第一幕自殺的念頭讓兩人「性」致勃勃,但第二幕他們又試圖自殺時,果果則如同小丑,褲子掉落而不自知。他們的身體退化了,精力減少了。從角色身體的變化,及美好時光不再,我們看到時間的流逝,時間在他們身上運作,讓他們愈形蒼老也愈接近死亡。
(一)時間與記憶
Knowlson說貝克特的小說處理的大部分是空間、自我和時間的哲學問題(Knowlson,頁375)。此句也適用於其劇本,首先我們要分析的是時間。Hesla在討論《等待果陀》的角色日漸頹圮的身體時,下了極其貼切的結論:「時間是共同的敵人。」(Hesla,頁130)潑佐認為時間「啪!……就在我們最料想不到的時刻」消失了(頁46)。對於趕路的人而言,忙於自身的動作,感受不到時間在動作中的流失,唯有停下來時,才發現時間已然飛逝,因此潑佐於頃刻間失明,時間毫無預警地在他身上留下可怕的痕跡。相反地,迪迪和果果在等待中,卻感受時間的漫長,因此等待成為難以承受的煎熬。因為每一刻的等待都蘊含希望,但是每一刻的流逝也說明希望的落空。對極具哲思的迪迪而言,「時間停止了。」(頁44)因為他看到時間在變動中也有恆常不變的法則,那就是無止盡的等待。時間在等待中被拉長,也因此更凸顯等待時心靈所受的折磨。但是另一方面,這位觀察細膩的哲學家,看到時間消逝時,也看到一切事物的不確定性,因為每一刻都是新的起點,而流逝的從此流逝,成為過去。
過去不可追,卻是記憶的儲存所,成為一個可填補也可隨時抹除,甚至可以變化內容的虛幻空間。記憶因時間而流動,因人而變化,記憶的可信度因此顯得脆弱而不可恃。五十年來迪迪和果果患難與共,無法分離,幾次果果提出分手,但仍乖順地回到迪迪身邊;像數十年的夫妻,甜蜜不再,卻彼此依賴。這對流浪漢幾乎擁有共同的生活經驗,因此迪迪的記憶需要果果佐證,果果的回憶也得靠迪迪認可,但是兩人彷彿各拿擦子試圖抹除對方所寫的紀錄。當其中一人試著回憶特定事件時,另一位則急忙否認或佯裝不知情;當果果否認迪迪記憶的同時,迪迪也拒絕和果果一起勾勒舊時的美好時光,及聆聽其幽微隱秘的夢世界。
第一幕潑佐和幸運離開後,迪迪感慨這對主僕改變不少,然而果果堅持不認識他們。在果果數次否認後,迪迪深受影響。他三次重複那句:「除非他們不是原來的……」(頁61)說明迪迪對自己的記憶,也開始信心動搖。第二幕,果果幾乎忘記昨天所發生的事,又讓迪迪看到玩弄記憶的可怕,直到他看到幸運的帽子確定他的記憶不假,才似乎看到希望;然而好景不常,潑佐又跟他開了最殘酷的笑話。潑佐斷然否認見過這對流浪漢,甚至明言:「明天我也不記得今天見過任何人。」(頁116)如此加倍否定,則徹底抹殺迪迪一心想建立的自信。潑佐離開後,果果懷疑潑佐可能是果陀,迪迪三次否認果果所言:「不可能。」但是一句比一句更不確定,似乎連他也無法肯定他所見的。最後,他頹然地說:「我不知道能思考什麼了。」(頁119)迪迪賴以維繫的經驗一一被否定之後,他已無所適從,於是開始懷疑自己的一生是否只是在夢中度過。他已不知什麼是真理,什麼是可憑藉的。另外,第一幕果果提及曾在羅恩河跳河,那是他們曾經一起採收葡萄的地方,但是到了第二幕,當迪迪試著記起地名時,果果一句:「我什麼都沒注意到。」把彼此之間的共有回憶抹除得乾乾淨淨,難怪迪迪慨歎:「記憶玩的是最厲害的把戲!」(頁64)
如果和朝夕相處的伴侶共有的回憶皆被否認時,過去的經驗則失去意義。生命是一條永遠相續的河流,是所有時間的總合,任何一刻都和前後的時間難以劃分,因此過去是現在的基礎,未來是現在的展望。既然過去已如過眼雲煙,瞬間消散,而未來也虛虛渺渺,難以成形。迪迪所能面對的只剩現在的時刻,而現在的每一時刻都是為了等待果陀。假如果陀代表未來,可以想像迪迪的未來,是個永遠不會實現的美麗諾言。迪迪在劇終時顯得落寞,乃因他賴以生存的基礎已蕩然無存了。他雖堅持等待,卻漸漸明白所有的希望,將在果陀一次又一次的爽約以及男孩重複否認見過他之後,變得愈來愈渺茫。
當果果拒絕參與迪迪的回憶,讓迪迪深刻地感受生命的不確定性時,果果也因迪迪不願分享其個人經驗而顯得孤單。小土堆是果果的休憩地,是作夢之處,只要他心生煩躁,或不與迪迪共舞時,小土堆即成為他的避難所。果果三次在小土堆上睡著,每一次他想和迪迪分享夢中情景,屢次被拒。果果指著宇宙,傷心地問迪迪:「這個就夠了嗎?……如果我不能跟你說,我向誰說那些私密的夢魘?」(頁15)迪迪卻希望讓夢魘永遠保存在私密空間裡。作夢時乃處於時間之外的時間及空間之外的空間,是務實的迪迪難以承受的。他在現實的時空裡,已受盡等待之苦,何需再受制於另一個他無法感覺的時間和不能碰觸的空間呢?他的任務只是盡本分地等待果陀的出現,至於任何感性的情境則非他所願面對的。相較於迪迪,果果則不耐煩等待的宿命,每次提議要離開的人,是他;忘了果陀名字的人,也是他;甚至建議上吊的人,更是他。這位自許為詩人、重感官且感性的果果,也許自始至終即知自己未來的命運。縱使和同伴認命地繼續等待果陀,他仍難逃被詛咒的劫難。
《等待果陀》裡的不確定性不僅表現於時間裡,連救贖的機率也預示了不可靠性。迪迪提到和耶穌一起被釘十字架的兩個小偷,一人得救一人被處死。五十對五十的機率,正說明果果和迪迪同時面臨命運難卜的處境。然而只要離開鄉村小路即被數人圍毆的果果,也許將步被詛咒的小偷之後塵。果果容易擔驚受怕的心理,也反應他對未來早已失去信心。當兩人同時聽到潑佐的聲音,迪迪以為果陀來赴約時,興奮地認為他可以解脫了,迪迪拉果果迎向他以為的果陀,果果極力抗拒,立即離開。果果連續兩句:「我被詛咒了。」(頁95)「我在地獄了!」(頁95)充分顯露他日夜等待的果陀,也許即將帶給他的不是救贖而是懲罰。也因此,不難想像為何果果容易沉溺於夢中,不論是噩夢或美夢,因為那是避開現實困境的安全窩。果陀如果代表未來,果果的夢則既非過去,亦非現在更非未來。果果進入夢裡,即是躲入果陀掌控力無法企及的地方。對於常處於挨打卻不知為何受苦的果果,夢就是時間之外的安全之所。我們因此也不訝異,為何他不熱中於等待果陀,更別說記起任何和果陀有關的過去。和迪迪玩記憶遊戲也許是個最能打發時間,又不必重溫可怕經驗的方法。
和果果一樣,潑佐也是玩記憶遊戲的高手,第二幕潑佐否認曾見過迪迪和果果,由此推論,我們可以相信第一幕迪迪宣稱以前見過潑佐和幸運的話。但是在第一幕裡,潑佐的反應彷彿是第一次認識這對流浪漢。他告訴他們自己的記憶有缺陷,不記得說過什麼話,他的話也不足信。此乃明示,潑佐和他們的互動無論多頻繁或多熱絡,只要過了另一天,他就翻臉不認人,如同他在第二幕對待迪迪和果果的態度。對馬不停蹄的潑佐而言,過去是不存在的,因為趕路的人,目的地是未來的指標,未來才是他們所重視的;現在的每一刻皆為未來舖路,但同時也在瞬間即成過去,因此現在也不重要了。既然現在和過去不重要,記憶就顯得毫無意義,他否認見過這對難兄難弟,正說明過去的經驗在他心中不留任何痕跡,當然也無法記憶了。潑佐所依賴的是其祖父留給他的掛錶,當掛錶遺失後,時間已不復存在。目盲之後,更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了。潑佐說:「瞎子沒有時間觀念。他們也看不到時間裡的東西。」(頁114)過去、現在和未來已無分別,對目盲的潑佐而言,連未來也不存在,因為他活在虛空裡,對時間已失去感知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