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殺天后」(Queen of Crime)英國推理女伯爵詹姆絲,繼《燈塔》之後的最新力作
一部挖掘家族神祕傳奇的推理代表作《私家病人》
─ 榮獲英國推理小說鑽石匕首獎、美國推理大師獎
每個人都有過去殘留的陰影、一個陰暗的故事
而他們都以為,這個莊園的私家診所可以讓一切重新開始…
童年的陰影、一只破碎的酒杯、女記者臉上殘留淡漠陰影的疤痕、整形莊園竟無法給女記者一個嶄新的人生
一位被人揭發抄襲而選擇自殺的小說家、一個為爭遺產意外喪命的俊美男子,在這複雜又華美的莊園,一樁樁憾事正要上演
一個女子在整形之後遭到殺害,這個揭人醜聞的女記者,渴望幼年的疤痕一旦去除即可讓一切重新開始,終於能如願除疤的她卻意外喪命,究竟她碰上了什麼麻煩,莊園又暗藏什麼殺機?懸疑的謎團愈加迷離、細膩的心理鋪陳直指人心,《私家病人》成為詹姆絲極具份量的當代小說,更是風靡全球的詹姆絲讓期待已久的書迷更為驚喜的最新力作!
一個整形醫生買下了從小夢想的靜美莊園,把西廂改為診所……這個美麗的莊園暗藏著多少不為人知的秘密?出生在一個冷漠家庭的女記者,從小被嗜酒的父親失手打破的酒杯重傷了臉,疤痕跟著她度過了孤獨的成長時期……
一位以挖掘他人醜事而聞名的女調查記者朗妲‧格雷溫,現年四十七歲,小有名氣,前途大有可為。她住進錢德勒-鮑威爾醫師位於多塞郡的私人診所,目的是想除掉臉上跟著她已有數十年之久的疤痕。整形手術前,一切似乎都無須擔憂:手術安全無虞,沒有不成功的理由,術後又能在多塞郡最美麗的莊園靜養一週,眼看新生活就在眼前等著她。然而,她卻在術後不久遇害。莊園裡的成員個個有嫌疑,卻都沒有強而有力的犯案動機。戴立許的團隊受命前來調查這起命案,以及隨後發生的第二起命案,並逐步陷入比有罪與否更加糾結複雜的難題之中……這部讓書迷期待已久的詹姆絲新作,一樣可以找得到詹姆絲的專屬特色:對人物角色豐富細膩的刻畫、精湛動人的心理描寫,栩栩如生的場景,還有緊張刺激的懸疑情節……
《私家病人》是一本極具份量的當代小說,詹姆絲以細膩輕巧、睿智的筆觸寫出人們生活遭逢的困境與幽微的心理狀況,堪稱為最擅長寫出人生亙古的難題與複雜奧妙的人際關係的推理女作家。
─ 推理評論作家 黃羅 專文推薦
作者:詹姆絲
(P.D.James,1920-2014),出生於英國牛津,二次世界大戰開打時,十幾歲的她曾加入紅十字義勇軍在糧食局工作,憑其學養與創作,一生得到很高的讚譽。1941年,詹姆絲嫁給醫生厄尼斯特.懷特,之後因遠赴前線的丈夫在戰後精神失常,在照顧長期臥床的丈夫並養育兩個女兒的情況下,她開始推理創作的寫作生涯,於42歲時完成首部長篇推理《掩上她的臉》(Cover Her Face, 1962),贏得文壇好評,更發現推理小說和純文學一樣有廣大的創作空間。而她筆下的亞當.戴立許(Adam Dalgliesh)系列一路書寫、發展,包括《謀殺之心》、《謀殺展覽室》、《死亡的滋味》、《燈塔》等,其故事特色不僅跳越公式化之外,神探角色甚至變成無聲的旁觀者。
詹姆絲創作力豐沛,著作豐富的她,至今已出版十餘本書,其中不少已經改編成為英美的電影及電視影集,2007年台灣上映的《末代浩劫》即改編其作品,2008年更推出新作《私家病人》,成為戴立許系列第十四冊,讓期待已久的書迷大加讚譽。她服務於英國公職三十餘年,包括警政部門,也曾經是英國國家廣播公司執行長、及董事會成員之一,目前為英國上議院的議員。由於寫作有成,獲得許多國際獎項與榮譽,包括在英國有推理小說諾貝爾獎之稱的「鑽石匕首獎」,並於1991受封為女伯爵、1999年更獲頒美國偵探作家協會終身成就獎。現居倫敦及牛津。
譯者:謝佩妏
國立清華大學外文研究所畢業,現專職翻譯,譯作包括小說《吉普賽之王:布利巴夏》、《布朗寧家的夏天》、《失去你以後》、《死亡的滋味》、《美的線條》、《聖彼得堡的文豪》等。
新任謀殺天后 ─ 詹姆絲小傳
作者聲明
第一部 過往的陰影
第二部 幽靈出沒的診所
第三部 生死界線
第四部 死與死之間
第五部 愛的可能
年表
精彩萬分……詹姆絲又一曠世巨作。—《匹茲堡郵報》Pittsburg-Post Gazette
沒人比詹姆絲更擅長維持舒適宜人和可怕驚悚的緊張關係。
—《華盛頓郵報》The Washington Post
詹姆絲是推理大師……結尾讓人意想不到。—《波士頓環球報》The Boston Globe
情節複雜,緊張懸疑……作者銳利洞悉、往往筆中帶刺的文筆,精準描繪出她看到的人物與景象。—《遠見日報》Providence Journal
優美……令人激賞……維持詹姆絲一貫的風格……以輕筆寫亙古的難題。—《芝加哥論壇報》Chicago Tribune
古典文學的幽靈在詹姆絲的最新小說中徘徊不去……深刻的描寫、哥德式小說的場景、挖掘家族神祕傳奇的主題以及階級衝突,在在顯示作者撰寫這部精彩的文學性推理小說時,很可能從狄更斯那裡獲得了靈感。—《密爾瓦基新聞衛報》Milwaukee Journal Sentinel
詹姆絲是個了不起的作家。—《芝加哥太陽報》Chicago Sun-Times
詹姆絲寶刀未老……讀者從她書裡學到了聰穎、智慧、幽默反諷、既深且廣的知識、人性、悲憫、諒解,還有精湛的文筆……詹姆絲是英國當代最傑出的作家。—《聖路易斯郵報》
St. Louis Post-Dispatch
十一月二十一日 ~ 十二月十四日
倫敦 — 多塞郡
1
十一月二十一日,羅妲‧格雷溫遇害前三週又兩天,正好是她的四十七歲生日。這天她赴了兩個約,先到哈利街找整形醫師,並在裝潢布置明顯想要激發自信及安撫恐懼的診療室裡,做出了終將導致她送命的決定。之後她跟人約十二點四十五分到常春藤餐廳共進午餐。兩個約會時間接得剛好只是碰巧。錢德勒-鮑威爾醫師早一點的時間都不行,而之後跟羅賓‧波伊頓的午餐之約早在兩個月前就說好了,況且臨時跑到常春藤想找到空位也難。對她來說兩個約會都沒有慶生的感覺。她很少跟人提起私事或私生活,所以羅賓應該不會知道她的生日,不過她其實也不太在意。她自知是個受人敬重甚至小有名氣的記者,但從不期待自己的名字出現在《泰晤士報》的VIP壽星名單裡。
她跟醫師約十一點十五分碰面。通常在倫敦赴約她會想步行一小段路,但今天她叫了計程車,並請司機十點半來接。從市區到醫院通常用不著四十五分,可是倫敦的交通很難預測。目前她正要踏入一個陌生的世界,可不想第一次約診就遲到,壞了跟醫師的關係。
八年前她在市區租屋。房子位在戚普塞街附近的赦免巷裡,走到巷尾會看見一小片院落,她的房子就是院落上矗立的小排屋的其中一間。一搬進去她就知道這就是她在倫敦想住的地方。房子租約很長而且可再續約,雖然有意買下房子,但她知道屋主一定不願割愛。儘管無法期望有朝一日房子完全屬於她,但她並不失望。這裡的房子很多都建於十七世紀,好多代人在這裡生老病死,但除了古老泛黃的租約上的名字之外,一點痕跡也沒留下,自己的名字能加入他們她就已經心滿意足。雖然安裝豎框窗戶的底層房間較陰暗,但頂樓的書房和起居室對著一片遼闊天空,可眺望市區和更遠的高樓和尖塔。四樓的小陽台有道鐵梯通往僻靜的屋頂,上面擺了一排赤陶盆栽。天氣晴朗的星期天早上,她會帶著書刊雜誌到上面閒坐,隨著安息日的寧靜逐漸延伸到正午,只有市區熟悉的轟轟鐘聲打破寧靜。
底下的倫敦就是個納骨所,建立在無數層比漢堡或德勒斯登的地下屍骨還要久遠的屍骨上。這就是這座城市對她如此神祕的一個原因嗎?這種神祕感在鐘聲敲響的星期日、在她獨自探索底下城市隱蔽的巷弄院落時,感受最是強烈。從小她就很為時間著迷,它似乎可以用不同速度流動,可以讓身體或心靈瓦解消散,使她覺得無論過去或未來的每一刻都將融於虛幻的當下,而當下的每次呼吸都將成為無可改變也難以磨滅的過去。在倫敦市,這些時刻都凍結在石牆磚瓦、教堂紀念碑,還有橫跨灰中帶褐川流不息的泰晤士河的橋樑中。春夏兩季她會一大早六點就出門,給門上兩道鎖,然後踏進比悄無聲息還要深邃神祕的靜謐中。有時獨自漫步街頭時,她會覺得自己連腳步聲都悄然無聲,好像多少擔心會吵醒也曾在這些街上漫步並對這種靜謐並不陌生的死者。若碰到夏季週末,她知道幾百碼過去,再不久就會有大批觀光客和人潮湧上千禧橋,只見宏偉又笨重的汽船載著滿滿的遊客離岸,眾人的城市在一片喧鬧中甦醒。
不過,這些都對聖堂社區毫無影響。她看上的這棟房子,跟那棟掩上窗簾、幽閉隔絕的郊區雙併住宅天差地別。那棟雙併屋座落在席佛格林區的金鏈花路,她就是在那片東倫敦郊區出生的,在那裡度過了人生的前十六年。如今她正要踏出可能跟那十六年歲月和解的第一步 — 要是可能的話,至少要解除那對她的毀滅力量。
時間是八點半。她在自己的浴室裡,關掉水龍頭,包著浴巾走向洗臉盆上方的鏡子前,接著舉起手抹一抹蒙上霧氣的鏡面,看著自己的臉漸漸浮現:蒼白,模糊,像一幅髒掉的畫。她有好幾個月不曾刻意去摸臉上的那道疤。此刻她的指尖緩慢而仔細地劃過,感覺疤痕中間的銀亮光澤,邊緣硬硬的凸起線條。她舉起左手摸臉,試著想像幾週後將照著同一面鏡子並看見她的分身的陌生人,只不過是不完整、無記號的分身,因為這條聚攏的裂縫到時可能只剩下隱約的白線。看著眼前彷彿只是自己過去的模糊複寫的這張臉,她開始緩慢而謹慎地拆除小心翼翼築起的防備,任由動盪的過去先是有如上漲的溪水而後變成氾濫的洪流,沖破卸除防備的心門,然後徹底占據她的心。
2
她回到了那間廚房兼起居室的狹小後房間,她跟爸媽就在這裡一同編織謊言,自我放逐。有禿窗的正面房間保留給特殊場合,比方從沒辦過的家庭慶祝會或從沒上過門的訪客,安靜的房間散發淡淡的薰衣草亮光劑味,空氣悶濁,味道可怕,她希望一輩子都不要聞到。她是酒鬼父親和軟弱不安的母親生下的唯一孩子。她這樣定義自己已經有三十多年,至今沒有改變。她的童年和青春期都被羞恥和愧疚團團包圍。她父親隨時可能動手打人;想邀同學到家裡來玩只是妄想;家裡從沒辦過慶生會或聖誕派對,既然沒邀請過人,當然就沒招待過人。她上的中學是女校,女生之間的友誼變化無常,到朋友家過夜就是友情加溫的重要指標。可是從來沒人到金鏈花路二三九號過夜。這種孤立狀態並不困擾她。她知道自己比同學聰明,也說服自己並不需要友伴,反正朋友對她的功課沒有幫助,而且也不會有人想當她的朋友。
這天是星期五,晚上十一點半,就是她爸領薪水的日子,也是一星期中最糟糕的一天。此刻傳來了她害怕的聲音:前門轟地關上的聲音。她爸搖搖晃晃走進門,她看見她媽在扶手椅前不知所措。朗妲知道她爸看到這張椅子一定會發火。那是他的椅子,樣式是他選的,錢也是他付的,今天早上椅子送來了,但送貨車走了她媽才發現顏色不對。一定得拿去換才行,可是今天來不及了。她知道媽媽囉哩囉唆又可憐兮兮的聲音肯定會惹火他,而她繃著一張臉站在這裡對誰都沒有好處,但她就是沒辦法上樓睡覺。躲回房間偷聽樓下的吵鬧聲比待在現場更可怕。此刻他搖來晃去的身體,還有身上的臭味,充滿整個房間。聽見他的怒吼、他的咆哮,她突然怒不可遏並生出一股勇氣。她聽見自己說:「不是媽的錯,送來的時候椅子是包起來的,她怎麼知道顏色不對。貨運公司應該幫我們換的。」
接著他把矛頭轉向她。她記不得他說了什麼,或許沒說什麼還是她沒聽到。只聽見玻璃瓶劈啪碎裂,像槍聲,威士忌的嗆味撲鼻,她旋即感覺到一陣劇痛,暖熱的鮮血從她的臉頰滾下,滴在那張椅子上。她母親驚恐大叫:「天啊,朗妲,妳看妳做了什麼好事!血!他們不會來收了,別想換椅子了。」
她爸睨了她一眼就跌跌撞撞走出房門,拖著沉重的身軀爬上床。兩人四目相對的一瞬間,她覺得在他眼裡看見了困惑、厭惡和不敢置信皆有的複雜情緒。接著,她媽終於把目光轉向自己的孩子。朗妲一直按著傷口,黏稠的血跡沾滿手。她媽拿來毛巾和一盒膠布,抖個不停的手奮力要打開盒子,眼淚跟鮮血混在一起。結果是朗妲輕輕從她手裡接過盒子,撕開膠布,好不容易把傷口大概封住。不到一個小時後,她全身僵硬躺在床上,血已止住,接下來的事也都想好了。她不會去看醫生也永遠不會說出真相;這兩天她不會去學校,她媽會打電話跟老師說她不舒服;回到學校她就搬出想好的台詞:她不小心撞上廚房門的邊角,撞破了頭。
如今,那次受傷的鮮明記憶淡化成之後幾年較平淡無奇的回憶。她的傷口後來嚴重感染,癒合過程痛苦又緩慢,但她爸媽都避而不談這件事。他爸原本就很難直視她的眼睛,之後更明顯避著她。她的同學不敢正眼瞧她,原本對她的反感似乎被恐懼取代。學校沒人敢當她的面提起她破相的事,直到她升上六年級有天跟英文老師面談。老師想說服她申請劍橋大學 — 她的母校,不要只考慮倫敦大學。法羅小姐頭也不抬地說:「朗妲,妳臉上的疤,現在整形手術很發達,繼續升學之前妳應該先跟醫生約一約。」兩人眼神交會,朗妲的眼神凶悍憤怒。數秒的沉默過後,法羅小姐縮進椅子裡,臉上青一陣白一陣,隨即又垂下頭看資料。
此後,旁人對她又敬又怕,但她都不在乎。她有自己的生活,對挖掘別人的祕密和大家不知道的事興趣盎然。打探別人的隱私成了她一輩子的執迷,成了她拓展事業的根基和方向。她變成他人心靈的密探。離開席佛格林區十八年後,這片郊區爆發了一件轟動社會的命案。她研究了報紙上凶手和死者的模糊照片,但並不特別感興趣。凶手沒過幾天就認罪伏法,案子落幕。身為日漸受到肯定的調查記者,她對席佛格林轟動一時的命案投入的關注,比不上她自己更入微有趣也更有利可圖的調查方向。
她在十六歲生日那天離家,在隔壁郊區找到一間套房。她爸每週都會寄來一張五英鎊紙鈔,一直到他去世為止。她不曾向他表達過感謝,但照樣收下錢,因為需要這筆錢補貼平日晚上和週末端盤子賺的薪水,並在心裡告訴自己,說不定這筆錢比她在家的伙食費還少。五年後,她的第一份工作漸上軌道之際,她媽有史以來第一次打電話給她,說她爸死了。她毫無感覺,弔詭的是,這種冷感卻比悔恨更強烈更惱人。有人發現他溺死在河裡,是艾塞克斯郡某條她永遠記不得名字的河,而測出的血液酒精濃度證實他一定喝得爛醉。驗屍官判定是意外死亡早在大家意料之中,她也覺得應該沒錯。這正是她希望的結果。她告訴自己 — 不乏一絲羞愧但轉瞬即逝 — 像這樣一無是處的生命,如果最終的審判是自殺的話,未免太把他當一回事、太抬舉他了。
馬可斯找到了身穿手術服的喬治‧錢德勒-鮑威爾。只見他獨自專心數著新送來的器具,一一端詳檢查,放在手裡把玩,再畢恭畢敬地放回托盤。其實這是手術部助理的工作,明天早上七點,喬‧麥斯科會來為白天的第一場手術做準備。馬可斯知道檢查器具不代表錢德勒-鮑威爾不信任喬 — 他從不雇用他不信任的人 — 只是這裡有他的兩大熱愛:工作和這棟房子,他如魚得水。此刻他就像個孩子把玩著自己心愛的玩具。
馬可斯說:「我想跟你談一談,如果你不忙的話。」
他的聲音聽在自己耳裡都覺得很不自然、語調怪異。錢德勒-鮑威爾沒抬頭。「那要看你要談什麼,閒聊還是談要事?」
「我想是要事。」
「那麼我收一下,我們去辦公室談。」
馬可斯覺得這個提議有點可怕,讓他不由回想起小時候被叫到父親書房裡的情景。他期望自己現在就開口,盡快把這件事解決。但他還是等到喬治關上最後一個抽屜,然後跟著他走出門到花園,穿過房子後半部和穿堂到他的辦公室。只見蕾蒂‧弗萊森坐在電腦前,但一見他們進門就咕噥了聲抱歉,靜靜走出去了。喬治在書桌前坐下,示意馬可斯坐,並等著他開口。馬可斯想說服自己,現在的沉默並非小心克制的不耐煩。
看來喬治不可能先開口,馬可斯只好先說:「我決定要去非洲。我想讓你知道,我終於下定決心要加入葛林菲爾先生的醫療隊。如果三個月後你能准我辭職,我會很感激。」
錢德勒-鮑威爾說:「我想你到倫敦找葛林菲爾先生談過了。想必他指出了一些問題,你未來的規劃也是其中之一。」
「是的,他確實是。」
「馬修‧葛林菲爾是歐洲數一數二的整形醫師,甚至排得上世界前六名,本身又是個優秀的老師,專業能力自然不用懷疑 — 皇家外科醫學會會員,皇家整形外科醫學會會員,外科醫學碩士。他到非洲是為了傳授知識和設立卓越的中心,這是非洲人想要的:學習自己克服困難,而不是由白人進去接管一切。」
「我沒有要接管,只是去幫忙。那裡要做的事很多,葛林菲爾先生覺得我可以幫得上忙。」
「想必如此,不然他就不會浪費自己或你的時間。可是你想你能提供什麼幫助?你有醫師執照,是個稱職的外科醫師,但不適合教書甚至無法獨自處理最困難的手術。而且在非洲一年會嚴重影響你的醫學生涯 — 如果你認為自己有醫學生涯的話。你待在這裡對你沒有幫助,你剛來這裡的時候我就告訴過你。新的醫師執業署把培訓搞得更嚴格。實習醫生變成基礎班醫師 — 大家都知道政府弄得一團亂 — 住院醫師沒了,住院專科醫師變成專科實習醫師。天知道他們什麼時候又會想出新花招,更多要填的表格,更多官僚作業,更多亂七八糟的東西阻擋想出人頭地的人。可是有件事很肯定:如果你想在外科發展,就得照著培訓過程走,而且越來越嚴。你要重新歸隊不是沒有可能,我也會盡力幫忙,但如果你跑到非洲就沒辦法了。況且你並不是因為宗教上的動機才想去,如果是,我雖不贊成但可以理解 — 就算不理解也只好接受。確實有人如此,但我從不覺得你特別虔誠。」
「我也不認為自己稱得上虔誠。」
「那麼你的理由是?人溺己溺?後殖民罪惡感?我知道這種心態還很常見。」
「喬治,那裡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我沒有什麼偉大的理由,只是確信非洲會是我正確的選擇。你不也說過我不能永遠待在這裡?」
「我沒有要你永遠待在這裡。我只是要你仔細想想你希望未來的路要往哪裡走,如果你想在外科有成就的話。可是如果你已經下定決心,那麼我不想浪費口舌說服你。我建議你想個透徹,目前我只能接受三個月後需要另外找人。」
「我知道這會對你造成不便,很抱歉。我也知道自己欠你很多,我很感激你,一輩子都感激你。」
「沒有必要如泣如訴地感謝我,同事之間說『感激』並不適合。現在我們就把你三個月後要離職當成事實。我希望你到非洲會找到你想要的東西,不管那是什麼。或者你是想逃避什麼,找個避風港?如果沒事了,我要用辦公室了。」
馬可斯鼓起勇氣說出另一件事。反正剛剛的話已經破壞了兩人的關係,再糟也不過如此。他說:「還有關於患者的一件事:朗妲‧格雷溫來了。」
「我知道。她兩週之後會再回來動手術,除非她不喜歡莊園,轉而選擇聖安琪拉醫院。」
「那裡不會比較方便嗎」?」
「對她還是對我?」
「我不知道你是否真的希望調查記者住進莊園,一旦開了先例,人就會接踵而來。可以想像格雷溫會寫些什麼:貴婦花大錢整修門面;一流外科醫師大材小用。她一定會吹毛求疵,這就是她的工作。但我們的患者仰賴我們保護他們的絕對隱私。我的意思是說,這不就是這地方存在的價值?」
「不完全是。而且我不想以醫療需求以外的標準來區分我的患者。坦白說我也不會動一根手指去封大眾媒體的嘴。想想心機叵測的政府不負責任的行為,就知道我們需要夠力量的組織偶爾出來喊喊話。過去我相信自己住在一個自由的國家,現在不得不承認並非如此。但至少我們擁有自由的媒體,我願意忍受一些粗俗、媚俗、大題小作甚至錯誤不實的報導,只要它維持自由中立。我猜是康蒂絲影響你的,你自己不太可能想到這些。如果她基於個人理由對格雷溫小姐有敵意,大可不必跟她接觸,其實也不需要,因為患者不需她費心。不管現在或之後格雷溫回來手術,她都不用跟她見面。我選擇患者不是為了迎合你姊姊的。如果你說完了,我想我們都還有工作要做。我確定我有。」
馬可斯起身走到門邊,一語不發從他身邊走過,掠過喬治的衣袖,出了房門。他覺得自己像個無能的僕人,遭主人無情辭退,顏面盡失。這就是他多年來尊敬甚至像偶像一樣崇拜的良師益友?他驚駭地發現心中的感受近似於怨恨。某種想法占據他的腦海,幾乎類似一種希望,既可恥又忘恩負義。如果發生一場災難,比方大火、傳染病或醜聞,也許西廂甚至整個莊園都會被迫關門。有錢的患者一旦流失,錢德勒-鮑威爾要怎麼撐下去?他奮力抗拒這種可恥至極的想法,儘管內心反感,卻擋不住一種最糟糕最無恥的念頭:讓患者喪身莊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