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氏物語》是日本小說的頂峰,即使到了現代,還沒有一部作品及得上它。
――川端康成
多情公子光源氏,光與影交織變幻的一生,
紫式部筆下千迴百轉的愛恨痴怨,
彷彿聽聞怦然跳動的心房和美麗哀愁命運的絮語。
《源氏物語》敘述了夢幻般俊美人物源氏的一生。這位失去繼承帝位資格的皇子,才華洋溢不爭功利,卻因對已逝母親的憧憬,多情風流地深陷與女子的情感糾葛中。從此,欲望、愛、忌妒、孤獨和道德困境,成了生命中不可迴避的無常和感嘆。而在宮廷盛景和男女愛戀的故事表象下,潛藏的是政治角力、命運波瀾和仕途起伏,以及最終繁華落盡時洞悉人性和生命意義的透澈。
作者紫式部以女性細膩纏綿的行文,融合近八百首和歌,靈動刻劃人物的內心情感、女性對命運和地位的掙扎、物哀的宿世思想、人性的複雜深沉和貴族文化的日常剪影,展現了一幅千年前精彩的浮世畫卷,開創絢爛至極又清雅哀婉的日本文學風格。許多藝術著作、戲劇改編和影視作品均從中汲取靈感,不僅影響了夏目漱石、川端康成、宮崎駿等各領域的創作者,也為平安時代留下濃重墨彩的翔實側寫,更蘊藏著超越時代的藝術價值,成為具有持久影響力和深遠意義的文學經典。
▍本書特色
- 資深日本文學翻譯名家林水福以優美雋永的筆法,引領讀者全新體會紫式部筆下哀婉動人的長篇故事!
- 日本古典文學的巔峰巨著,歷經千年啟發無數文學創作的靈感源頭,亦是理解日本文化底蘊不可錯過的名作!
- 一套六冊令人驚豔的封面組圖巧思,由書法名家杜忠誥題字,設計師謝佳穎操刀,以「人生如繁花秋葉」概念裝幀,極具典藏價值!
- 特贈限量精美桌屏,領略平安時代貴族遊藝之美。【桌屏(三摺):長 50 × 高 13 cm】
▍好評推薦
「《源氏物語》是日本小說的頂峰,即使到了現代,還沒有一部作品及得上它。」
――川端康成(日本文豪,諾貝爾文學獎得主)
「《源氏物語》不僅僅是體現了『物哀』的深奧情感,比之更深刻的是隱藏在作品深處的生活之道。」
――井伊春樹教授(日本《源氏物語》專家,前國文學資料館館長)
代序/回首來時路,一切似乎都為翻譯《源氏物語》而準備
林水福
想到自己翻譯的《源氏物語》中文本,即將出版,一股莫名的興奮心情自然湧上心頭;同時,「這是真的嗎?怎麼可能?」的懷疑聲音,雖然微弱,有如低音主調,不時在耳邊響起,久久無法消失!
然而,回首來時路,從過往的學習經歷來看,又彷彿一切似乎早已為翻譯《源氏物語》悄悄地進行準備!
留學東北大學、研讀古典作品、撰寫論文
大三時受到恩師原土洋教授的影響,立志想當大學教授,一直憧憬著要是有朝一日能夠和老師同臺授課,講授日本文學的美、陰翳與幽微,該是多麼美好又幸福啊!那時,國內沒有日文研究所。擺在我面前的只有一條路――赴日留學。
一九八〇年,我終於踏上留學之路,到位在仙台的東北大學。
東北大學是日本七所舊帝大之一,有著優良的傳統。尤其是「國文學系」自有一份堅持與傲氣,總認為外國人不容易了解自家的文學。所有外國人想進入「大學院」(碩、博士班之統稱)必須先當一年的「研究生」(旁聽生),除了打基礎之外,另有希望能熟習、融入特有的研究室文化的意思。
我申請入學的就是國文學系,在我之前,有包含臺灣去的外國人「研究生」,但沒有人進入大學院就讀。由於臺灣的大學生沒寫畢業論文,所以報考時必須提出一萬二千字的「研究生論文」。「研究生」那一年除了聽課,我的生活重心就是讀《伊勢物語》與《古今集》,與撰寫「研究生論文」。
東北大學圖書豐富,國文學方面的重要書籍,印象中沒有找不到的。我以小學館的《日本古典文學全集》和岩波書店的《日本古典文學大系》為主要版本,參考其他重要的注釋本,作筆記,記其大要,羅列其異同,作為複習與進一步深入研究之用。
研究生論文,我決定以較為熟悉的《古今集》為對象,探討其中的戀歌。研讀的另一作品《伊勢物語》,亦稱《在五中將日記》、《在五物語》,共有長短不一的一百二十幾段文章。多數文章簡潔描繪一般認為是在原業平的「從前男子」的戀愛與友情。說明男子的愛情、友情等的狀況之後,以和歌提高抒情,再以散文「解釋」實際情形。
入大學院,悠遊於燦爛輝煌的平安朝文學世界裡
翌年(一九八一年),僥倖考進東北大學國文學系的大學院,是外國留學生第一個叩關成功的。進了大學院,讀的都是自己喜歡的作品,心中充滿「得其所哉」的幸福感。
上課方式可大分為「研習」與「特殊講義」二類,前者大都限制只有碩、博士生可修,採由修課生輪流發表的方式。後者則從大學部到博士生皆可選修,由老師講授。《源氏物語》與《竹取物語》都是由指導教授菊田茂男講授的。
一九八三年,完成碩士論文並取得學位。深感所學不足,報考博士班,幸獲錄取,本擬再讀二、三年(那時代,國文學系沒有人修完課程就能取得學位的。)後再回國。
哪知母校輔仁大學系主任山崎陽子修女寫信來,說現在人手缺乏,你要是不回來,以後就業的事我不管了。
獲主任青睞,要我回去任教,固然高興。可是這一來擾亂了我的計畫,感到困擾,舉棋不定。於是跟指導教授商量,得到的答案是:辦理休學手續,保留學籍,以後可以復學。先回去就職,幫主任的忙!
親炙《源氏物語》研究大家今井源衛教授,並發表論文
一九八六年輔仁大學外語學院舉辦「第一屆文學與宗教會議」,邀請王文興、遠藤周作、格雷安‧葛林做主題演講,另外邀請臺灣、日本、美國等研究三位天主教作家的學者、專家與會發表論文,歷時三天。這項國際研討會獲選為那一年文化界的十大盛事之一。大會總幹事康士林教授指派我負責日本部分,因此認識了遠藤周作、梅光女學院大學校長佐藤泰正教授等。承佐藤校長的好意,邀請我到梅光女學院大學任教二年。
在梅光,我旁聽三門課。佐藤校長的「日本近現代文學」、森田兼吉教授的「平安朝女流日記」、今井源衛教授的「源氏物語」。三位教授在各自的領域都有豐碩的研究成果,頗享盛名。
在梅光女學院大學任教期間,有幸參加在廣島、門司舉辦的「梅光女學院公開講座」,發表論文,與當地的校友交流,藉以吸引學生報考入學。雖也是一種招生的宣傳活動,跟臺灣的方式大不相同。佐藤校長將每年公開講座的論文集結成書,由笠間書院出版,不僅嘉惠學子,在學界亦廣受好評,列為重要參考書目。
我有幸在第二十五集《讀源氏物語》(一九八九年)撰寫〈《源氏物語》中國語譯相關諸問題──以〈桐壺〉卷為中心〉一文,尤其注意到豐子愷與林文月二位對和歌中譯,以及古今異義語的處理。
後來,我在今井卓爾、鬼束隆昭、後藤祥子、中野幸一編的《源氏物語講座九》「近代的享受與海外的交流」(一九九二年)也寫了一篇論文,題名〈中國語譯《源氏物語》〉。
我在結語歸納三點:其一,二人皆由現代語譯翻譯過來的。深切期待第三種由原典翻譯的版本問世。其二,以一定的形式,如能將和歌的旨趣適當翻譯,是最理想的;然而,如果不得已只能偏重一方時,應以忠實呈現原和歌的內容為要。其三,豐氏文體,偏向文言,較簡潔,是其優點,然而,對現代讀者而言,或有不易懂之處。而林氏文體,較容易接受,但有些地方傾向「意譯」。
第三篇〈《源氏物語》的外國語譯──以〈真木柱〉卷為中心〉(鈴木一雄監修╱仁平道明編集《源氏物語的鑑賞語基礎知識》,二〇〇四,至文堂)篇幅所限,只能簡略介紹。
三篇有關《源氏物語》中國語譯論文的撰寫,每一次都提醒我不能忘記《源氏物語》。日本友人東北大學名譽教授仁平道明說,林桑既然論文這麼寫,自己再不翻譯說不過去哦!
回首前塵,如上述,一路走來有幸蒙受諸多師長的提攜、指導與照顧,才能走到今日。現在,我懷著戰戰兢兢的心理,迎接這輩子最想翻譯的作品問世!
第一帖 桐壺
不知哪一朝天皇的時代,有一個深受天皇寵愛的女人。
後宮裡有許多侍候天皇的妃子,叫女御、更衣,都各自分配有自己的住處。
這個女人深受天皇寵愛,出身並不高貴,地位是比女御還低的更衣。
侍候天皇的女御們,當然認為自己才是適合得到天皇寵愛的;然而,天皇的寵愛卻被更衣獨占了。女御們當然視她為眼中釘,妒忌、憎恨她。跟更衣相當的,或者家世更低的更衣們更是焦慮不安了。更衣早晚受到天皇召喚,往返天皇的寢室,自然被其他女人視為眼中釘。
或許由於這樣的日子持續著,更衣常生病,回娘家臥床的時候也多了。
這麼一來更引起天皇的憐憫,完全不在意周圍的責難,疼愛她到心坎裡去了。上達部、殿上人的高官們對天皇過度的寵愛情形,無不側目而不敢正視呢。
大臣們紛紛議論著:「唐朝也發生過這樣的事,造成天下大亂。」
甚至舉出楊貴妃的例子,如此一來更衣的處境更為尷尬。然而,更衣依賴著天皇深深的愛情,繼續在宮中侍候。
更衣的父親官居大納言,卻早已亡故。母親出身名門,是有教養的女性。她用心不讓自己的女兒輸給雙親健在、世間風評好的妃子。可是遇到宮中有重要儀式時,還是覺得沒有靠山,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可能是前世也有很深的因緣吧!更衣生了世間少見的如玉男孩。
更衣回到娘家待產,天皇焦急等待生產的日子。一旦得到已經生產的稟報,馬上差人將皇子帶到宮中一看,是漂亮到不像是這世間的嬰兒。
天皇的大皇子是右大臣的女兒、弘徽殿女御生的男孩子。弘徽殿女御有強有力的後盾,這男孩子無疑的是儲君,受到世人重視;然而,終究比不上身為皇弟的小皇子的俊美。
天皇對大皇子的寵愛,只是一般的重視,而把小皇子當作私藏寶物,給予無限的呵護。
小皇子的母親更衣,本來不需像一般女官那樣侍候皇上左右,做些日常瑣事。她的品格高貴,與身分相當,受到世人的尊重。只是皇上過分寵愛她,幾乎片刻不離身邊。每逢管弦音樂的聚會,或其他盛會佳節時,皇上總是先宣召她,也有晚上與皇上過夜,第二天早上仍留在身邊陪伴的時候,別人眼中看來自然覺得更衣的舉止過於輕率。
自從小皇子誕生之後,皇上對桐壺更衣尤為重視,給予超出她身分的待遇。這麼一來,生下第一皇子的弘徽殿女御不由得感到不安,擔心這個小皇子是否會被立為太子?這個弘徽殿女御最早入宮,皇上對她也十分寵愛,還生了幾個公主,所以皇上對這個女御的疑忌感到煩悶不安,卻不能視若無睹。
更衣依靠著皇上無比的寵愛,然而,貶斥她、挑她毛病的人相當多。她身體孱弱,又沒有強有力的後盾,因此皇上愈寵愛她,她心中愈是憂苦。
更衣的住處名叫桐壺,位在距離皇上住的清涼殿最遠的東北角落。皇上經常臨幸桐壺殿,每次都要經過許多女御、更衣的住處。頻頻過門而不入,惹得她們的忌妒,也是當然的。
又桐壺更衣奉召到清涼殿的次數太多,她們就在她必須經過的打橋、渡殿撒些穢物,讓迎送桐壺更衣的宮女們的衣襬弄得髒亂不堪。
又有時她們商量好把桐壺更衣必須經過的走廊兩頭鎖上,害她進退不得而困窘的時候也不少。
諸如此類的事,日益增多,使得桐壺更衣痛苦不堪。皇上看到這種情況,對她更加憐憫,就叫原本住在清涼殿西鄰的後涼殿的更衣搬到別處,把這地方賞給桐壺當作奉召時的休息室。這麼一來,被趕出去的更衣更是恨得咬牙切齒。
小皇子到了三歲那一年,舉行袴著儀式排場之盛大不輸之前舉行的大皇子,把內藏寮和納殿裡所有的寶物都拿出來了,盛大舉行。這件事也引起種種非議。然而,小皇子愈長大容貌愈漂亮,儀態優美,世間少見,誰也不忍忌妒他。
通情達理的人見了他不免瞠目結舌驚嘆道:「世間竟有這麼美好俊俏的人啊!」
這年夏天桐壺更衣老覺得身體不適,想告假回娘家養身子,可是皇上總是不同意。不料病情一天比一天嚴重,短短五、六天之間急速衰弱。更衣的母親哭著向皇上祈求,更衣這才獲准回到娘家。
更衣即使這時候也擔心遭受羞辱,考慮自己不能在宮中陪伴皇上,因此決定把小皇子留下。
更衣本來是嬌豔的美人,如今竟是這般憔悴,心中似乎藏著千言萬語,卻又說不出口。皇上目睹更衣已經意識矇矓的情狀,終於不顧一切哭泣著在她耳邊重申往日的甜蜜情狀,許以未來盟誓。更衣已經不能回話,雙眼無神,似乎更為難過,昏昏沉沉躺著快要斷氣的樣子。皇上心痛之餘茫然若失,束手無策。
皇上破例下令輦車進入宮中接病人,一旦再進入室內,無論如何卻又不捨得讓更衣出宮。「我們不是約好了同赴黃泉嗎?妳怎麼忍心拋下我一個人先走呢?」聽到皇上這樣的話,更衣或許過於悲傷了,斷斷續續小聲說道:
「大限與君傷別離,
留戀今生盼命長。
早知道這樣的話……」
更衣還想繼續說下去的樣子,但由於過於痛苦,力氣也已經用盡了,說不下去了。
皇上這時喪失理智,想留她在這裡直到最後;可是在宮中死亡是禁忌的。皇上痛苦萬分,只得讓更衣離開宮中。
那一夜,皇上陷入深深的悲痛,無法成眠。長夜漫漫,待不到天明。沒等到派到更衣娘家的使者回來稟報,不安地喃喃自語。
在更衣的娘家,使者聽到娘家人哭著:「夜半過後就去世了!」
使者垂頭喪氣而回,據實以報。
皇上聽後,悲痛之餘茫然若失,一個人關在房裡。
皇上希望至少能將更衣留下的小皇子留在身邊,然而,母親亡故,服喪者留在宮中並無前例。小皇子也不得不到母親的娘家。
小皇子年幼無知,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看到女官們哭哭啼啼,連父皇也淚流不止,不可思議地望著。尋常人家的母子死別已夠悲傷了,看到小皇子一臉懵懂無知的樣子,更叫人悲痛不已!
桐壺更衣雖已逝,皇上的悲哀卻與日俱增,夜夜不肯宣召其他女御或更衣侍寢,終日以淚洗面。身邊的女官們看到皇上的憂傷情狀,也不禁淚濕衣袖。不知不覺來到夜露深濃的秋天。
只有弘徽殿女御看到皇上那樣子,依然毫不留情罵道:
「人都死了,還這樣讓人不愉快,皇上的寵愛也太過分了吧!」
皇上每次見著大皇子,心裡老是想起小皇子,經常派遣親近的女官或乳母到桐壺更衣的娘家探望小皇子的近況。
日月流逝,小皇子回到宮中了。這孩子長得愈發俊美,美到讓人覺得非世間所有。實在太美了,反而讓皇上擔心是否會有什麼不吉祥的事情發生?
翌年春天,到了立東宮的時候,皇上也有意讓小皇子越過大皇子,冊立為東宮,然而,又考慮到小皇子沒有強有力的後盾,又打破立長的慣例,世人恐怕不會同意,這樣反而對小皇子不利,於是打消念頭,不露聲色。
世人又議論紛紛:「儘管那麼疼愛小皇子,規矩畢竟還是要遵守的!」
弘徽殿女御總算放心了。
此後,小皇子留在宮中。到了七歲時舉行「讀書始」儀式,開始讀書,表現出無比的聰明,正規的學問經書、漢詩文寫作,自不必說,就連琴、笛等的演奏,音色也響徹雲霄,讓宮中人們驚訝不已。不僅如此,如果將小皇子的才能一一列舉,真的是沒完沒了,還會以為是信口開河呢!
這時候有高麗人來日本,皇上聽說其中有一位看相非常精準。宇多天皇曾有外國人不得入宮的遺誡,皇上只得悄悄派遣小皇子到高麗人住宿的鴻臚館。平常有右大弁當小皇子的保護人,皇上教小皇子裝作是右大弁的兒子。
相士看了小皇子的面相,大為驚訝,頻頻歪頭注視小皇子的臉感到不可思議,說道:
「我看這孩子的相貌,應該是可以當一國之君。只是小皇子要是當了國君,國家恐會發生動亂,人民受苦。要是當朝廷柱石,輔佐天下政治之相看待,卻又與相貌不符。」
右大弁也是相當傑出的博學之士,二人的對話內容饒富趣味。彼此以漢詩唱和,相士說道:
「在這明日就要歸國的前夕,能夠遇到具有這麼稀少相貌人士的喜悅,反而讓人增添離別的愁緒。」
把離別的心境巧妙歌詠在詩中。小皇子也作了情趣深深的漢詩以為應答。相士對小皇子的詩大為讚賞,奉上許多珍貴的禮物。朝廷也賞賜相士眾多禮品。
這件事,皇上自己雖然沒說,卻自然在世間傳開來了,連東宮的祖父右大臣也懷疑道:「讓小皇子看相,究竟是何居心?」
其實,皇上思慮深遠,之前已經找日本的相士給小皇子看過相,內心已有定見,因此至今未曾給小皇子親王的封號。如今將高麗相士的話和自己的看法兩相比較,不得不佩服高麗相士的高明。
皇上不願意封小皇子為無品親王,免得在沒有外戚的後援下過著無依無靠的生活。也考慮到自己在位不知還有幾年,不如讓他脫離皇族賜為臣下輔佐朝廷,對小皇子的將來,這是最能安心的不是嗎?於是讓小皇子學習各方面的學問。
小皇子無論學什麼都顯得極為聰明,當臣下實在太可惜了;然而,要是封為親王,無疑的又會被懷疑是否要安排繼承皇位?也找了占星術達人占卜,得到的答案一樣。因此,皇上決定將小皇子降為臣籍,賜姓源氏。
儘管歲月流逝,皇上依然未曾片刻忘記桐壺更衣。有時為了稍解寂寞,宣召風評甚佳的美人進宮,卻徒增感嘆:
「難道這世上,沒有可以跟死去的更衣相比的嗎?」
就在這時,聽說先帝的第四個皇女(以下稱女四宮),貌美如花。母后小心翼翼養育著。有一位侍候皇上的女官典侍,常出入母后的官邸,從女四宮小時候就認識了。典侍奏道:
「我服侍過三朝,未曾見過容貌跟已逝更衣這麼像的人。只有這位公主,長大成人跟桐壺更衣像得不得了,簡直是一模子印出來的。」
皇上心動,預備厚禮懇請母后讓女兒入宮。母后猶豫著,下不了決心讓女兒入宮。不料母后患病,不久之後撒手人寰。留下女四宮孤苦伶仃過日子,這時候皇上誠懇差人勸說道:
「我會把女四宮當作自己親生的女兒看待!」
服侍女四宮的侍女們、保護者,連她的哥哥兵部卿親王也認為與其這樣擔心受怕過日子,不如進宮心情也較舒坦。所以就讓女四宮進宮。
她的住處叫藤壺,所以稱藤壺宮。這位藤壺,無論容貌、姿態都跟已逝的桐壺更衣像得不得了。身分又格外高貴,舉止行為高雅,其他妃子無法貶抑她。藤壺宮無論做什麼事,沒有什麼不合適的。因此,皇上可以毫無顧慮,盡情寵愛她。
已逝的桐壺更衣,其他妃子不認同而憎恨她,偏偏皇上過度寵愛。皇上並非忘懷已逝之人,只是不知何時心意轉移到藤壺身上,心情十分開朗,這也是人之常情。
源氏片刻不離父皇身邊,即使皇上有時臨幸妃子們,源氏也隨行。其中,只有藤壺特別年輕又可愛。她感到害羞,不希望被源氏看到,極力躲著源氏,可是,在某種情況下自然被窺見了。
源氏完全不記得母親桐壺的長相,然而聽典侍說道:
「藤壺女御像極了已逝的母后!」
他幼小的心靈自然對藤壺有著一份特殊的感情,希望能夠常常到藤壺身邊,能有機會仔細瞧瞧她的容貌。
弘徽殿女御看到這情形,加上又與藤壺感情不睦,重新燃起對桐壺更衣的舊恨,甚至對源氏也湧現新的怨恨。
皇上眼中,源氏的美貌世上無雙,即使與世人評價高的藤壺容貌相比,源氏的俊美動人更勝一籌,因此世人稱呼他為「光君」。藤壺和源氏都是皇上特別寵愛的,稱藤壺為「輝日」。
皇上對於要將源氏可愛的童子裝扮,改變為成人的髮式,感到可惜,可是到了十二歲依照慣例必須舉行冠禮。皇上率先開始準備這儀式,事事躬親,又僅量鋪張。前年在紫宸殿舉行的東宮的冠禮,非常盛大隆重,這次源氏的冠禮絕對不能輸給那一次。
在清涼殿的東廂,擺設朝東的皇上御座,源氏和負責加冠的左大臣的座位則設在御座前面。午後四時儀式開始,源氏就座。
他的髮型梳成「總角」,臉色嬌豔可愛。現在要將他改作成人打扮,委實讓人感到可惜。
加冠儀式完成,源氏退回休息所,換上成人裝束。之後,他走下臺階在東庭行拜舞。皇上私下擔心:「這麼小就行加冠,風采會不會因此而遜色?」
沒料到加冠之後越發俊美可愛。
加冠的左大臣,他的太太是皇上的妹妹,二人之間育有一女,從小百般呵護。以前東宮有意迎娶,左大臣未能同意,其實是心裡早有準備要將女兒許配給源氏。這件事,之前左大臣向皇上打探意向,皇上回答:
「加冠之後就是成年人了,似乎還沒有照料他的人,就讓她侍寢當妻子好了!」
催促左大臣早做準備。左大臣也早有這樣的打算。
加冠禮畢,源氏退出到休息所。參列者之間的慶祝酒宴開始,源氏因降為臣籍,坐在諸親王的末席。他的旁邊坐著左大臣,席間隱約提及夜晚與女兒結婚之事。源氏正當害羞的年齡,沒有明確回答。
皇上遣內侍宣旨,召左大臣晉見。左大臣趨前晉見,御前命婦將這一天的犒賞品轉賜給他。依慣例是白色大褂一襲、衣裳一套。
皇上賜酒時隨口吟道:
「元服為君初束髮,
願二人永結同心。」
左大臣答歌道:
「真心為君繫髮髻,
但願深紫永不變。」
從長橋走下東庭,行拜舞。皇上又賞賜馬寮的馬、藏人所的鷹。並列在清涼殿正面階下的親王、公卿們各依身分得到賞賜。那一天儀式比東宮時盛大。
那一夜,源氏退出宮中馬上到左大臣官邸。左大臣為源氏舉辦的迎接女婿的儀式之隆重,前所未有。源氏稚氣未脫,左大臣覺得可愛,疼愛異常。新娘子覺得自己的年齡比較大,而夫婿看來真年輕,覺得不相稱,感到難為情。
左大臣深受皇上信任,而夫人與皇上又是同胞兄妹,所以無論從哪方面來看都是非常高貴的家世。如今又迎源氏為乘龍快婿,這麼一來,把東宮的外祖父,東宮即位時理應執掌朝中大政的右大臣的氣勢給壓了下去。
由於皇上時常宣召,源氏不離皇上左右,所以也就沒有什麼時間待在妻子的娘家。他心中只愛慕藤壺一人,自覺她是舉世無匹的佳人,心中暗自思量:
「如果要娶妻,我就想娶這樣的美人。這世上應該沒有跟她相似的女人。左大臣家的女兒,姿色那是沒話說,感覺就像是小心翼翼養在深閨裡、氣質高雅的小姐,可是我總覺得我們個性合不來。」
他幼小的心靈裡只愛慕著藤壺,充滿著愛戀的煩惱。
源氏元服之後被視為成年,皇上不許源氏像往常一樣隨意進入御簾之內。源氏只能在絲竹管弦音樂會時,吹笛配合藤壺的琴聲,以傳達愛慕的心意。有時聽到簾幕內傳出藤壺的嬌聲細語,聊以安慰相思之苦。對源氏來說,宮中的生活有魅力。有時接連五、六天都在宮中度過,而在左大臣家只有斷斷續續的二、三天。
左大臣為這對新人精心挑選了才貌出眾的侍女侍候。又常舉辦源氏感興趣的管弦音樂活動,千方百計討源氏歡心。
宮中那邊,本來桐壺住的淑景舍,賜給源氏使用,以前侍候桐壺更衣的侍女們不讓她們分散,全部留下來繼續侍候源氏,這些當然都是皇上的特別考慮。桐壺更衣位在二條院的娘家住宅,皇上下詔命令修理職和內匠寮,將它改建成少見的豪華宅邸。這裡原有的庭園林木、假山造景,風景殊異,又將池子擴充,大興土木,改造得既美觀又有氣派。源氏看了之後,心中嘆道:
「這樣的地方,要是能夠迎接理想的女性一起居住該有多好啊!」
「光君」這名字,據說是高麗相士讚揚源氏而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