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死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欲望來襲卻無可自拔……
一部眾生相式的大時代小說,從上世紀末至當代,刻畫紅塵俗世,市井痴男怨女,道盡世事蒼涼
茅盾文學新人獎、百花文學獎、新浪年度十大好書榜首、華文好書獎得主 任曉雯———成名代表作:《她們》是激憤之作,也是冒犯之作……人性是「愛與黑暗的故事」,是「既有愛也有汙穢淒苦」。
‧最受矚目中國七○後實力派作家
‧榮獲2009年華語傳媒大獎提名獎
任曉雯的長篇小說《她們》以上海為藍圖,寫盡因現實困頓所迫、真情假意、怨女匪男的時代日常:
「她們」面對各種世態流變,也對不測命運發出嘆息;
「她們」有泥沙俱下的欲望,以及奮力掙扎卻被欲望拖入深淵的人性;
「她們」是這半世紀來的中國女人命運,不論外貌條件、家境背景、學歷際遇,
女人的花樣年華,終將殘破地在大時代的洪流中,隱沒逝去。
三好學生樂慧,似乎是在一夜間變壞的。她跟著小混混阿烏,認識了神祕的毛老大,從此被捲入另一種生活。一年後,失去了愛情和一隻眼睛的樂慧,來到了「百合歌舞廳」,老闆娘秀姨熱情得讓人起疑,謊話連篇的「小蘋果」向樂慧主動示好,恃貌傲物的美美卻竭力排擠樂慧……生活種種的一切,逼得她對自己、對人越來越沒信心,隨波逐流有時只是為了能飽餐一頓或天寒的夜能有人抱著取暖。一天夜裡,走投無路的樂慧遇見初戀情人沈立軍,他沒有認出樂慧,兩人卻在越下越大的雪中,依偎取暖。
「她們」——樂慧,樂慧的媽媽錢愛娣、外婆錢趙氏、秀姨、小蘋果、美美,以及互相牽扯出關係的張美鳳、董小潔、蔣依娜……一群被命運推著走的女人,在上世紀五○年代至今的時間跨度裡,由於社會的迅速變遷,生活方式和精神狀態被碾擠得支離破碎。《她們》呈現了那些女人的花樣年華,卻也道出其中的殘破無奈。
作者:任曉雯
1978年生於上海,著有《好人宋沒用》、《陽臺上》、《浮生》系列等。作品被譯為瑞典文、英文、義大利文、法文、俄文、德文等。曾獲得茅盾文學新人獎、百花文學獎、十月文學獎、華語青年作家獎、全國優秀中篇小說獎、新浪年度十大好書榜首、《南方周末》文化原創年度好書獎、華文好書獎等。
序言
上篇
第一章 樂慧
第二章 錢愛娣
第三章 張秀紅
第四章 秀姨
下篇
第五章 張美鳳
第六章 小蘋果
第七章 錢一男
第八章 董小潔
序言
《她們》於二○○二年動筆,二○○七年完成,期間九易其稿。這是一部眾生相式的小說,時間跨度從上世紀五○年代到本世紀初。那時我二十多歲,野心滿滿,渴望寫大作品。於是有了這麼一部眾生相式的小說,以上海為藍圖,講述了上世紀五○年代至本世紀初的市井男女故事。其間有世事流變,有對不測之命運的歎息,也有泥沙俱下的欲望,以及被欲望拖入深淵的人性。
《她們》是激憤之作,也是冒犯之作。今日的我,對其中的尖銳略覺陌生。一晃十多年,我已步入嚴謹緩慢的中年階段。開始關注死亡問題,學會了審視自己,也試圖把人性放到更整全的秩序中去考量。人性是「愛與黑暗的故事」(奧茲),是「既有愛也有汙穢淒苦」(沙林傑)。倘若今日來寫作《她們》,我可能不會任由人性跌入絕望之中。這是反省,但並非否定。我仍然喜愛《她們》,對它沒有任何遺憾。也希望臺灣的讀者喜歡這部作品。
第一章 樂慧
1
那年,樂慧12歲。學校門口的花壇,一串紅和夾竹桃都開了。空氣裡有樹葉熱烘烘的味道。樂慧摘了一串紅,吮著花心,絲絲的甜。夾竹桃的花心是什麼味道?這樣想著,她的鼻腔膩出一股血腥。
樂慧從菜場拐回家。菠菜浸水,鯽魚開膛,蕃茄放上砧板,土豆排成一列。灶披間四戶合用,僅容五六人。下午三時,陽光正濃,三堵窄牆跟烤紅薯似的,暖洋洋、黃燦燦。樂慧做完飯,進屋寫作業。老師說,現在是非常時期,放學後不要外出。
陽光被窗柵欄分成一條條,緩慢挪動。挪著挪著,這些細長的腳淡了。樂慧打開日光燈,吃了一碗飯。搛的時候,儘量不破壞菜的形狀。
吃完,把大木盆擺到屋子中央,到灶披間燒熱水。一隻灰蛾停在牆壁的油蹟上。樂慧伸手撲拍,蛾子顫著翅膀,飛到她身後去。樂慧聳了聳肩,頭頸裡一片癢,背也跟著癢,接著是胳肢窩,躲了一星期的癢全都鑽出來。
樂慧慌慌忙忙擦肥皂時,聽到鑰匙開門聲。
「爸,菜在桌上。」
樂鵬程嗯了一聲,走到桌旁。
樂慧將絲瓜巾掩在胸前:「很累吧?」
「是呀,不知道公交師傅要罷工多久。」樂鵬程將包放在椅子裡。從下往上看時,他的臉廓畸變成梯形。
屋裡忽然靜極了。
「阿慧,」樂鵬程的聲音抖了一下,「我幫你搓背。」
「不用了,爸。」
樂鵬程蹲下,將黏在樂慧頰上的濕髮繞到耳後去,順勢輕揉住她的耳垂。他的動作很慢,眼睛亮晶晶的,眉骨和嘴角都在輕顫,像一隻支立在浴盆邊的大狼狗。
「阿慧!」
樂慧爆出急促的尖叫。樂鵬程渾身一泠,恍惚地站起來,回桌前坐下。樂慧濕漉漉地披好衣服,爬上床,裹緊被子。片刻之後,樂鵬程捱過來,訕訕道:「作業多嗎?」
樂慧搖頭。
「做完了?」
搖頭。
「不想做?」
樂慧不動,也不吱聲。
「那就不做……我也不餓,吃不下飯。」
他打開電視,關掉電燈,靠在牆上,看了一會兒,拉樂慧起來。樂慧由他拉著,也靠到牆上。樂鵬程隔著被子,摟住樂慧。濕衣服讓樂慧的皮膚發燙。
電視機是一個同事幫忙組裝的,買了劣質顯像管,圖像略略向左傾斜。此刻在播放新聞,一個傾斜的人,在向一輛傾斜的坦克投擲石塊。屋裡暗極了,樂慧感覺腦袋裡有根鑽子。黑夜全壓在她身上了。
「阿慧,怎麼在發抖,冷嗎?」樂鵬程轉動的前額,在電視的亮斑中反著光。樂慧似乎覺得,只要奮力一擊,就能將它粉碎。
2
樂慧卡著分數線,擠進區重點初中。她不再是三好學生,還交了男朋友。那個賣刀的混混叫六子,不知真實姓名,或許樂慧問過,但忘了。說是賣刀,實則搶錢,挨戶敲門,拿刀往門縫裡遞:刀要嗎?刀買嗎?哪個敢不要,哪個敢不買。有的甚至扔下錢,連刀都不拿。樂慧就敢不買,頭一昂,沖六子大叫:「老—娘—不—買!」這樣,他們認識了。
樂鵬程認為,女兒是被她流裡流氣的同桌帶壞的。那個董小武,爸媽離婚了,跟著奶奶過。人聰明,就是不學好,抽煙、賭博、結交社會朋友。樂鵬程找班主任,要求換座位。過了幾個月,董小武自己輟學了。
此後不久,樂慧撞見六子和別的女人睡。她抄起六子賣刀的挎包撒出去,負心郎的後背和手臂挨了幾傢伙,頭皮削掉一塊。此後他改了行,擺個補胎打氣的小攤子,碾好碎玻璃,往拐角一鋪,守候過往的冤大頭。
樂慧大哭一場。哭完覺得沒什麼了。給六子寫信:「六子,你是個屁,一放就放掉了。老娘不和你玩了,老娘好好學習了。」
樂慧的成績提升很快,但不穩定。中考時,班主任和樂鵬程都建議填本校高中。樂慧道:「幹嘛不搏一下呢,大不了進技校。」她居然發揮超常,進了本區的市重點——愛民中學。這是1993年。
3
愛民的女生搞小團體,東一堆西一撮,互相看不慣,互相說壞話。不屬於小團體的,就更被攻擊。樂慧的同桌楊麗,普通中學考來的,也獨來獨往,樂慧聽過女生們議論,說楊麗雙目間距過短。樂慧仔細觀察,發現確有那麼一點。楊麗喜歡聊八卦,沒八卦時,就對樂慧愛理不理。
談戀愛的同學很多。樂慧犯過一次桃花:體育委員嚴朝暉,當著全班同學面,送了她一支玫瑰。花枯得很快。樂慧將它曬乾,夾在書裡。蹊蹺的是,嚴朝暉沒有進一步表示,甚至似乎躲著她。樂慧心神不定了幾天,寫了張小紙條,悄悄塞在嚴朝暉的鉛筆盒裡。翌日一早,那紙條被釘在黑板報邊上。樂慧只留意嚴朝暉,沒有留意同學們的竅竅私笑。她是下午才發現的。她看到她瘦弱而誠懇的紙條,在教室後門的風裡,沿著折痕截截顫動,彷彿要飛離釘住它的大頭釘。
一個月後,嚴朝暉和文藝委員孫雯雯好了。孫雯雯喜歡紮雙股的麻花辮,額前別個粉紅髮夾,有點像馮程程。常有高年級的男同學,聚在高一(2)班窗口,烘喊她的名字。嚴朝暉比孫雯雯高大半個頭,當他微笑著俯向她時,樂慧不得不承認,他倆有點般配。
4
高一下學期。
體育課上,兩班男生比籃球,女生觀戰。嚴朝暉一搶到球,孫雯雯就歡呼連連。樂慧冷眼瞅了會兒,灌幾口白開水,獨自回走。
教室門鎖著,近走廊的拉窗沒關。樂慧攀上窗臺,蹬住外牆,腳底突然打滑,卡在了半當中。屋裡坐著個男生,回過頭來,猶豫道:「要幫忙嗎?」樂慧熱著臉,不吱聲。他過來拽住她的手腕。樂慧扭擠進窗口。當她喘著氣整理衣服時,男生默默回到座位上。
下課鈴很快響了,班長開門,發現一男一女獨處,噓了一聲。他的背後湧進一股喧譁。鄰班贏了,嚴朝暉一邊換球鞋,一邊痛斥對方耍賴。樂慧回望幫她爬窗的男生,他正一手支著面龐,一手隨意翻動桌角的課本,眼皮耷拉著。
上課鈴催趕起來。教室裡滿是酸熱的汗臭,一些腦袋伏在課桌上。樂慧問楊麗:「那個新轉來的男生,叫什麼名字?」
「沈立軍呀,你連他都不認識。」
沈立軍皮膚白晰,臉頰上透著淺淡的血管紋路。樂慧發現,很多人都在注意他。幾次有小車到校門口接送,樂慧留意同學的議論,原來那是寶馬,值一百多萬。沈立軍還有高級Walkman和一種叫Zippo的打火機。他看似平淡的衣著,都是最新款的耐克和愛迪達。有人拿出時尚雜誌,裡面的黑人模特穿得和沈立軍一樣。樂慧偷瞧了一眼。纖長的沈立軍,配著名牌運動服,別有一種文雅。
沈立軍帶來幾本昂貴的籃球雜誌,放在講臺裡供全班取閱。幾次體育課後,買來冷飲招待同學。他很快有了幾個小跟班,不少女孩寫情書、塞紙條。他似乎與前排的錢敏然投緣。錢敏然是孫雯雯的死黨。
樂慧經常假裝隨意地出現在沈立軍附近。他去食堂,她也去食堂,他到小賣部,她也到小賣部。沈立軍小便,樂慧就在男廁所附近溜達。好幾次迎面相遇,樂慧反而不敢直視,瞪著天花板過去。
5
傅波是高一(2)班最調皮的學生。因為調皮,換過幾次座位,最後換到樂慧後排。他揪樂慧頭髮,把髒水灌進樂慧的飯盒,還把死老鼠扔在她課桌裡。樂慧和他對罵,傅波罵不過樂慧,就嚷:「老三,老三,臭老三。」周圍大笑。樂慧不知道「老三」什麼意思,問楊麗,也不說。
一次打起來。傅波將樂慧的腦袋按到課桌下,連道:「快討饒,快討饒!」樂慧眼淚鼻涕全出來了,仍咬著牙不出聲。事後,楊麗道:「打不過人家,還倔,以後要吃苦頭的。」
樂慧覺得,這話表示了某種友好。一次,楊麗的例假染到褲子,樂慧脫下外套,給她遮在腰上。傅波在後面怪叫:「楊麗你要她衣服啊,不嫌髒。」楊麗緩緩解下衣服,扔回樂慧膝蓋上。
第二天下午,學校有個廣播操佇列彩排。高一(2)班統一穿白襯衫,黑長褲,等在花壇邊。時值早春,樂慧渾身打顫。她看見沈立軍被幾個小跟班圍著,嚴朝暉擠在孫雯雯的女生小團體裡。其餘皆仨仨倆倆。也有落單的,那是楊麗,縮頸抱胸,杵在花壇的另一端。樂慧和楊麗,隔著四五堆人,彼此凝望。楊麗的白襯衫發黃了,還偏小,袖口露著一截粉色的棉毛衫。過了會兒,那截粉色慢吞吞移過來。
樂慧道:「你好。」
楊麗道:「你好。」
「冷嗎?」
「冷。你呢?」
「我也冷。」
楊麗跺跺腳,樂慧也跺跺腳。
靜了幾秒,楊麗問:「知道為什麼叫你『老三』嗎?」
「為什麼?」
「真要聽?」
「嗯。」
「那我真說了。」
「你說。」
「班裡有『四大醜女』,」楊麗靠近一步,「第一名范琪冰,第二名韓菲,第四名胡芹芹。」
樂慧「哦」了一聲。
「你不難看,就是不會打扮。孫雯雯那幫人,整天買名牌。我覺得吧,錢敏然還沒你好看,但『三分長相七分妝』。」
楊麗越說越響亮:「你的脾氣也怪。其他『三大醜女』低調,人家不怎麼說。你呢,老幹傻裡傻氣的事,唯恐別人不注意呀。上次嚴朝暉和人打賭,給你送花,你居然以為他真對你有意思,還給他寫紙條……他們那麼做,是挺傷人。但你也有問題。孫雯雯和嚴朝暉就是配。做人貴在有自知之明……喂,你別搖來搖去的,搖得我也難受。是不是生氣啦,是不是啊。我說這話,也為你好。喂,你別這樣,別搖了……」
這時,體育老師衝過來喊:「輪到你班了,快排好佇列。」樂慧和楊麗被忙著站隊的同學沖散了。這天的彩排,樂慧出了幾次錯,被宋老師在班上批評:「成績好壞有智商因素,可做操排隊,也那麼難嗎?關鍵是態度,態度!」
樂慧埋頭在胳膊裡。
「怎麼,睡著了?我的話聽進去沒有?」
旁邊楊麗推了推她,大聲對宋老師道:「她不舒服。」
「不舒服就回去休息。」
樂慧趴了整整一節課。那段時間,如果有誰掰起她的頭,就會看到流滿雙頰的淚水。
6
樂慧明顯話少了。楊麗開始主動搭訕。在她說出「老三」的真相後,樂慧暗暗視她為朋友。楊麗說,別看那些人,故作學習輕鬆狀,其實和她們一樣,每天都熬夜,還參加週末補課。他們讀《每週廣播電視報》,然後假裝看了很多電視。經楊麗指點,樂慧發現,確實不少同學精神欠佳。有個老愛在課間趴睡的數學尖子,樂慧曾聽他炫耀:「我每天九點就上床睡覺了。」樂慧告訴楊麗,楊麗說:「你怎麼這樣傻,人家說啥信啥。」樂慧覺得,楊麗的直率,是她表現親近的方式。
有段時間,楊麗一個勁地八卦沈立軍。樂慧「嗯嗯哈哈」不接碴。楊麗說:「人家父母路道粗,怎麼混都好,模樣也好,腦子也好,條件好得不得了……不像我們,什麼都靠自己,除非……找個老公靠靠。」前排女生突然回頭,笑了一下。楊麗說:「笑什麼笑。」女生說:「你們想找老公。」楊麗說:「你才想找老公。」樂慧皺著眉頭。楊麗低下腦袋,壓住聲音,繼續道:「你說,沈立軍不會真和錢敏然怎麼了吧,太不般配了……錢敏然算得了什麼,長得還沒你好看呢。」
很快入梅了。接連下雨,有蚯蚓被沖上水泥地。體育課自由活動時,樂慧踩蚯蚓玩,一碾一灘褐漿。她發現沈立軍在不遠處,就假裝在地上看看找找,慢慢接近。這時,她見他彎下腰,撿起一條蚯蚓,扔回花壇。
這個動作,在瞬間擊中樂慧。她想跑上去,抱住這個男孩痛哭。但終於木木然站住,又木木然走開。楊麗在單杠邊招手。樂慧過去。楊麗道:「怎麼啦,你臉色不對。」
這天晚上,樂慧給沈立軍寫信,寫到十七頁時,腦子裡還有許多話,身體卻快虛脫了。於是歇了筆,從頭讀一遍。她對寫的話驚訝,又感覺難為情。她開始撕信。整疊撕不動,就一頁一頁。作文課上偷的文稿紙,很厚,居然將手指割破了。
撕完,樂慧攤開一張新紙。沈立軍會不會也將她公之於眾?樂慧點了根煙。
沈立軍,他對蚯蚓發善心。而她樂慧,是個活生生的人。
7
一天放學,樂慧隔著四五個人,隨沈立軍穿過操場。寶馬車沒來接。沈立軍貼著花壇走,邊走邊用包帶的搭扣叩碰鐵欄。
樂慧跟了很久,上前「嘿」了一聲。
沈立軍回過頭。
樂慧道:「我往這裡走。」
沈立軍說「哦」,繼續低頭向前。
樂慧也低頭向前。她感覺沈立軍無意同行,於是腳步漸慢。可沈立軍也跟著慢下來。樂慧又緊走幾步,與他並肩。她發現,沈立軍沒她想像中高。
「對了,你有沒有……」樂慧說。
「信收到了。」
沈立軍站住。樂慧也站住,腦子裡一嗡一嗡的。她發現自己突然撲過去。沈立軍一躲,樂慧親在了他的嘴角外。倆人面對面呆著。沈立軍忽地笑了,捧起她的臉,吻了吻她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