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屋的人們

NT$350 NT$277

出版日期:2025-08-07
作者:林意凡
印刷:黑白印刷
裝訂:平裝
頁數:248
開數:25 開,長 21 × 寬 14.8 × 高 1.35 cm
EAN:9789570877342
系列:聯經文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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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總會遭遇無形卻又巨大的矛盾,何謂真實?
當認知瓦解,如何踏上內心平靜的道路?

 

新銳作家林意凡,直指人心幽微破口的犀利之作

 

 

妹妹姚謙薈失蹤了,音訊全無。明儀回想起一年前的那場變故——父親姚文中驟然離世,旅居美國的妹妹返臺服喪。在追悼會上,明儀見證一群傳奇政治人物紛紛到場致意,這才驚覺:父親並非只是位商紳,而是一位應該在本地民主運動史上留下深刻印記的人物。

 

她決意尋回父親的歷史定位,也希望妹妹與她攜手完成使命。但謙薈的反應冷淡至極,明儀只好獨自推動這項計畫。可她沒料到,這場行動會將自己推入風暴核心——小丑式人物的現身、社群媒體的意外流量、突如其來的邀訪、緋聞與陰謀纏身的輿論狂潮。

 

當一切美好事物在她眼前顯得分崩離析,她才明白,自己唯剩一條路可走——面對那件她始終逃避、父母之間無法言說的祕密⋯⋯

 

 

▍好評推薦

 

楊 照|作家.評論家
夏 珍|《風傳媒》總主筆
李 崗|製片
王卉竺|影視編劇
(按姓氏筆畫排序)

 

一部表現了作者思想基底與意圖的作品, 從《安蒂岡妮》到《魔山》,小說有股要超越當下現實的力量一直躍動著,構成最吸引人的特色。
——楊照|作家.評論家

 

如何處理自己怎麼看待父親母親,以及原生家庭的關係,似乎是每個人一生的課題。能用這樣的形式加上哲學觀的辯證,一步步梳理出甚至重新定位父親在兩姊妹心中的意義,不只是在講一對姊妹如何重構她們心裡的父親,也在過程中描繪出從戰後重建一路到目前臺灣整個政治經濟發展史。透過一個家庭內部的衝突與矛盾關係,把當代臺灣人的困局、人民充滿虛無的無力感的狀態描繪出來,是一部格局很大的小說。
——王卉竺|影視編劇

貨號: 9789570877342 分類: , ,
作者:林意凡

生於臺北,臺灣大學經濟學學士,麻省理工學院MBA。曾任職於美國及大中華區的跨國金融機構,經歷包括美商投資銀行、固定收益投資、創投與私募基金。對寫作有狂熱,專欄見於《風傳媒》,《玻璃屋的人們》為其首部小說。

 

貨號: 9789570877342 分類: , ,

1.    薈
2.    淳樸的企求
3.    園區
4.    漂浮的馬與哲學無用論
5.    姊妹
6.    夢的時代
7.    熱賣姚文中
8.    玻璃屋事件
9.    命運共同體
10.    救贖與力量
11.    篩掉的紀事
12.    呼叫「神之子」
13.    在一起
14.    危機
15.    S還是N?
16.    深門

▍後記

貨號: 9789570877342 分類: , ,

一、薈

 

星期四,媽打電話來說,薈不見了,怎麼也聯繫不上,且薈帶走跟她一起由美國回來的行李箱,顯然這事與什麼男人有關。我要媽來我這裡商量,因為在不同環境她才能冷靜,我也才能思考。可是媽突然歇斯底里起來。我花一陣子才搞懂,她嚇得連站都站不起來怎麼可能出門。我很難過,卻照例無法讓她明白我的心情。

 

一年多前,為了爸的喪禮,我妹妹姚謙薈由紐約回來此地。當時,我已由園區回到家四天,卻一直沒與媽講話,原因是我認為該將爸的骨灰帶回爸的老家,埋在菜園裡一棵番石榴樹下,媽卻堅持由禮儀公司接手,按傳統的方式舉辦喪禮。所以,薈回來隔天就至我房間,不完全進來而是站在靠門處的,問我為什麼那麼堅持,與媽不就是作法不同而已嘛。薈十五歲被爸送至美國,自那以後,就算她偶爾回來,我倆也不曾至彼此的房間聊天。那天,我倆都表現得很不自然。

 

我察覺到薈是媽派來說服我的,因此,心裡雖想,事的本質是爸對我的意義不同於爸對媽的意義,嘴上卻只答說,那樣的喪禮不是爸的喪禮。薈由門口移進來幾步,背靠衣櫃,表情似是聽不懂我的意思。我心裡奇怪她,一面解釋道,爸一生反抗權威,痛斥迷信,是位理性主義者,並且由於頭腦清楚所以還是位純粹的理性主義者,他生前的遺憾是沒能出國從事科學。現在,他過世了,卻得忍受我們替他辦一場基於迷信的喪禮? 媽想按傳統辦理,不過是因為太在乎人們的觀感。媽總是這樣,她卻不想想,按禮儀公司的流程辦完以後,人們會認為爸是位迷信的人了。迷信是什麼? 是去相信謊言,並用行為認證謊言! 爸一生渴求真相,最討厭的就是謊言,薈卻贊成媽,難道,薈對爸竟了解得那麽少嗎?

 

我說話的時候,薈一直用那雙眼尾上翹、和爸一模一樣的大眼睛看我,偶爾轉來她圓鼓鼓很漂亮的後腦勺,以手扯著紮歪的細軟馬尾在玩——薈的長相是我喜歡的那種,我自己卻同媽一樣長了對瞇瞇眼——然而,當我以結語質問她時,她卻立即轉開雙眼,淡然眼神使我想起多年前爸帶我們去黃石公園,我與她一起在禮品店挑選上的某張明信片;明信片中是一隻在野地眺望遠方的小赤狐。

 

我看得出她不贊同我。果然,她只沉默一下子,就拐彎抹角地反對我了。她在長篇大論中強調式的一連說了好幾次「屑屑」,看來真在乎自己說的那些事情。

 

薈的論述是,她小時候迷過演化論,然後又迷上那種視人類為直立行走之化學反應集合體的概念,然後有一天,不知怎麼的,她突然意識到人的認知如果包含科學,也只是一些如屑屑般的資訊,是來自科學殿堂中也如屑屑般、隨時就不會成立的知識,自那以後,雖周遭各式各樣假設總因混和了些科學屑屑而得以凝固、堅實,她仍盡力不要落入陷阱。要怎麼做?對這問題,她的回答是:「就是一個人得克制自己的一廂情願嘛,想去混合主觀想法與科學屑屑的一廂情願。」

 

薈說完後,我在意的不是她反對我,而是她聽來像個沒有明確精神指引的人,且以爲她自己那樣比較優越! 我問她,一個人如果沒有主體思想,怎麼在現實生活裡運行呢? 她瞪著我,那雙眼尾上翹的大眼睛不似過去總像在做夢卻仍很亮,說她就算認為一個人能習得的知識只是屑屑,卻還願意相信這世間存有答案,而她是可能尋找得到的。

 

我不滿意薈的回答,不過當下已無心繼續這類話題。薈沒再說什麼,只垂下眼,返身幫我關好衣櫃門,出去了。

 

爸的喪禮,終依媽的意見,請禮儀公司來辦理了。我事前收到手冊,知悉流程。但到了當天,當我隨媽和薈走向偌大會場中的小小靈堂,而我看到白菊花叢中有張黑白相片,相片裡一張臉有兩道濃眉與嚴肅雙眸真是爸的時候,無預警的,我就感到所有緣由難解的悲愴由全身各組織溶出,噴發,變成鹹水,淹沒過地板、人,還有白花叢了。有人對我說些什麼。有人抓住我的胳肢窩往上抬。我瞥見前方的媽,她高瘦的身仍舊朝著白花叢,只有臉扭轉向我,用紅腫眼睛驚懼地盯著我瞧。我望著那雙眼,心想,今後,我就是位孤兒了吧。

 

後來,爸的商會朋友們陸續到場。我已靠自己控制好了情緒,卻依然躲在一旁,沒想要隨媽去招呼接待。我會這樣可能也是因為,在我心目中,爸與他這些朋友們完全不同。

 

首先不同的是氣質。爸雖經營中小企業,卻散發出一種讀書人的氣質,因為他讀非常多書,並且不只自己讀,他會挑重要的西方經典,勾選我必讀的章節,再交給我讀。再不同的是思維模式。爸的腦不是商人那種,而是數學家那種的。姑姑們就說過,爸從小展露驚人的數學天賦,因此他由鄉下到城市讀高中時,得以突破周遭對鄉下人的歧視,嶄露頭角。不過,後來爸沒能出國從事科學,這份天賦就轉成了對哲學的熱衷。我小時候不喜歡睡覺,有時偷偷爬下床走晃,就常見爸一個人就著小燈,窩在沙發裡讀哲學家們的著作。我一直認為,爸的至交是哪位提中秋禮盒來拜訪的叔叔,而是羅素與培根呢。

 

下午,我與薈待在後面的小房間,不去管外頭祭弔的情況。一陣子以後,我因某事需要走回會場,結果,我就站在會場的前方,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見。偌大會場裡嗡嗡嗡的都是交談聲。好幾排座位上坐滿婦人,一個個皆著質地上好的衣服,用描出了粗黑輪廓的精明眼睛打量彼此,一邊還忙碌不已地交談著。媽就坐在她們中間,神情輕鬆地和人聊天。某位婦人越過兩排座位朝媽叫道:「我上次也有到那裡哩。」某位婦人對一位經過的男子揚聲說:「啊帥哥——帥哥你也來了。」某位婦人滿臉都在盤算的樣子。某位婦人高聲笑出……。

 

當時,我望著這些人們,想抬手揮舞,想大喊,可緊接著我理解到憑弔爸的只有我自己一人,胸口一緊,就猝地轉身離開了。

 

我不知走了多久,才想起小房間的方向。

 

薈不在小房間裡。我坐下,試圖冷靜。

 

外頭那些人上完香仍留在會場,又與媽熟絡,想必是爸生前時常往來的朋友。在他們之中若是男的,或許自認是爸的至交;若是女的,或許曾在某夜致電給爸尋找自己的丈夫。但是,在這種時刻,那樣的聊天舉動彰顯著什麼? 我想到這裡的社會,想到人隨便生隨便死,想到爸壯志未酬,想到……。薈帶著工作人員走進來了。他們沒出聲喚我,只隔了些距離等著,一面謹慎地朝我窺看。

 

我隨薈和人員走出小房間。剛穿出短廊,一個等在牆邊的男孩就拘謹地走近薈。薈卻裝作沒看見,加快腳步向前。男孩滿臉茫然失所了,不過接下去的我沒再注意。一個悲憤的人是不會關心什麼旁枝末節的啊。

 

在靈堂前,我們母女三人依循指引站定。差不多就在這時候,老政治犯許淳一先生現身了。這位人物,人們曾只於歷史書中讀到,近來卻頻頻出現在新聞當中,此刻,正以招牌式的高大身材與燦爛白髮引得人們紛紛轉頭,驚訝地注視。兩、三個人神情敬重地上前握手,也有拍肩膀講一兩句話什麼的。老政治犯衣著優雅,風采翩翩。他回應每位致意民眾的模樣,就像人生那十五年不是在獄中,而是在巴黎旅居似的。

 

我和多數人一樣,也是第一次見到許先生本人,所以我十分激動。我曾在爸的書架上找到過一本米色封面的書,書裡附了張青年許淳一雙眼散發光輝的照片,是許先生剛受軍法審判即將入獄前被人拍下來的。看到那張我再也忘不掉的照片時,我還只是個少女,照片遂烙印在我腦中,超越了任何文字記載而使我堅信,所謂理想家,得像許淳一先生那樣子,方才算得上。

 

傳奇理想家竟來祭弔我的爸爸。那說明爸對民主的貢獻比我以為的還大。事實上,爸從沒對我或薈說過那些事,我們會知道,全是因某次媽說溜了嘴:「妳們最好好自為之。爸爸把錢都拿給民主運動了,不會留太多給妳們的!」當時我們以為媽誇大其詞,但或許,我們都錯了。

 

我望見場中一張張驚愕的臉,意識到,爸有許多事沒讓我們知道,也沒讓朋友們知道,他就是那樣自己一個人藏著。我感到悲哀,悲哀中混雜著驕傲。

 

許先生張開雙手,輕放在媽的肩上,媽立刻嗚咽起來。

 

許先生輕聲說:「淑娟,我知影,我知影……」

 

許先生握住我的手,溫柔地安慰。我說不出話,只好不停地用力點頭。

 

許先生彎下脖子,握住薈的手。薈姿態僵硬地任手被握。

 

許先生起步走開。我轉頭看,身旁的薈像正在進行某種困難的思考。

 

「怎麼了?」我問。

 

「啊?」薈嚇了一跳。

 

「妳在幹嘛?」我又問。

 

「剛剛那就是許淳一嗎?」薈望向許先生道,「姊,他最近有什麼事嗎?」

 

「怎麼這樣問……妳回來後沒看這裡的新聞? 許先生早退隱政壇了,前陣子卻突然出來開記者會宣布說他要退出W黨。新聞鬧很大啊。」

 

「喔。」薈自言自語道,「可是,我感覺到的不是那種,是別的什麼。是什麼呢?」

 

「妳感覺到的?」

 

「沒什麼。我只是感覺到他很痛苦。」薈說,一面似乎在消化自己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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