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的驢子

譯者序

第一次「聽」到《沙漠的驢子》是在日本的赤羽小學。他們邀請小林豊到學校演講，分成一～三年級以及四～六年級各兩場。在第一場時，學校讓好幾位老師擔任裡面不同的角色，大聲的朗讀了這本繪本。這讓我很驚訝，一來是臺灣我從沒看過請人來演講時，還撥出一段時間讓講者「休息」；二來是這本篇幅不算短的繪本，小朋友們竟然能安靜的坐著從頭聽到尾。我也很少看到臺灣的小朋友「聽」故事，因為講者們總是想盡辦法掃瞄放大圖片讓小朋友們「看」，而忽略了「講」，或是常說的「演奏」繪本這件事。
這本書裡出現戰爭，但卻幾乎不著痕跡的帶過了，我想這也是小林豊作品的特點，戰爭從來不是他主要想要表達的一件事。因為戰爭，所以小驢子達達必須踏上艱苦的路程，橫越沙漠運送物資給另一頭的人們。在嚴峻的考驗下，達達瞭解到在沙漠中生存絕對沒有他想像的那麼簡單。一場沙塵暴，奪走了從小陪伴照顧達達長大的駱駝塔姆塔姆，而躲在塔姆塔姆龐大的身軀下的驢子達達幸運的撿回一條命。有了死亡，也有新生。在沙漠裡遇到的馬群中的母馬，在商隊旅館中生下了小馬。旅程尚未結束，但達達已經是沙漠的驢子了。沒有太多的悲傷，因為這就是大自然，他們的生活。

在沙漠入口處的小鎮裡，
有一隻幫忙賣水的小驢子。

在一個冬天的早晨，沙漠商隊的領隊姆薩，發現了在汲水小屋前哭泣的孤兒小驢子，將他取名為「達達」。姆薩把達達交給年老的駱駝「塔姆塔姆」照顧。這兩個人像親子一般一起生活著。
每天早上塔姆塔姆從水井裡打水，然後交給達達帶去賣給鎮上的人。

準備前往沙漠的旅人，都會在這個小鎮裝滿食物與水。
「我年輕的時候也是背著好大的行李穿越了沙漠呢。」
塔姆塔姆望著龐大的沙漠商隊，懷念的說道。

「我也好想去旅行喔，現在每天都做一樣的事真無聊。」
「那沙漠是完全不可能的呀，你不是也有運水到鎮上這個重要的工作嗎？」
「但是我長大了，我也想去沙漠旅行。」

那個時候，南邊的國家發生了戰爭。戰爭日益擴大，在國境邊界的鎮上，連水和食物都快沒有了。
「我們得去幫忙。」
「但是駱駝和馬都被軍隊搶走了。」
「到底該怎麼把貨物運到沙漠另一邊呢？」
鎮上的人們討論了整個晚上，決定把這個工作交給姆薩。

姆薩找遍了整個鎮，好不容易找到了八隻駱駝與兩匹馬。
但是還是不夠。「還需要兩隻駱駝幫忙運鹽跟藥阿。」
達達高高舉起了腳，精神抖擻地在姆薩面前走來走去。
「達達，你想去嗎？」
達達好開心，用力的點點頭。
姆薩想了一會，決定帶達達一起去。
塔姆塔姆也跟著一起去。

大家的背上都堆滿了像小山一般的水、麵粉和油，
達達和塔姆塔姆的背上，則是裝滿了沈重的鹽塊和藥品。

「好了，出發吧！」
達達跟在商隊的最後面，精神飽滿的踏出步伐。

不管怎麼走，景色都沒有變化。
達達被沙漠的廣大嚇了一跳。
每踏一步，蹄子便陷入沙中。陽光非常炎熱，燒著達達的身體。
流的汗馬上蒸發變成鹽，所以身體都變成白色了。「嗚嗚，嗚嗚」
達達咬緊牙根，一步一步走著，努力讓自己不要脫隊。

到了晚上，太陽一下山，沙漠突然變得很冷。
達達弓起背，一邊發抖一邊睡。他開始想念起他溫暖的睡床。

沙漠商隊穿越了好幾個山頭，繼續前進。
喉嚨好乾，腳也搖搖晃晃。
更糟糕的是，沈重的鹽塊壓進了達達的背。
「我沒想過會這麼辛苦啊…」

放眼望去筆直的地平線上，有不可思議的影子正搖晃的跳著舞。
「沙漠的鬼呀！」達達覺得害怕，所以閉上了眼睛。

那是被帶上戰場而倖存的馬兒們。
受了傷，筋疲力竭，彷彿隨時都要倒下似的。姆薩把達達叫了過來。
「來，讓他們舔舔鹽吧。」
馬兒們聚集了過來，瘋狂的舔著達達背過來的鹽。
馬兒們的身上傳來汗與血的味道。
舔了鹽，喝了水的馬兒們稍稍恢復了體力，搖晃地跟在跟在沙漠商隊後頭。

沙漠裡留下了戰爭的痕跡。在強烈的陽光照射下，看起來就像是個巨大墳場。
「為什麼人類要做這種事呢？」

達達因為心中的痛苦而停下腳步。他的身體突然變冷了。

天色轉暗，忽然吹起了大風。「糟了，是沙塵暴！」
姆薩大叫著。「如果被捲進去的話大家都活不成了！」
眼看黑雲越來越大，捲起了漩渦，像一面牆壁一樣逼近。

沙山敲響了地面移動著。周圍一片漆黑。
達達嚇得停下腳步一步也無法前進。「依呴！依呴！」他大聲的叫著。
沙子飛進張開的嘴巴裡，根本無法呼吸。「已經不行了！」

就在這個時候，一頭大駱駝走了過來，在達達面前坐了下來。是塔姆塔姆。
「來，快躲到我身體的陰影裡。」
達達閉上眼睛，緊緊的靠在塔姆塔姆身邊。他聞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不知道過了多久，「達達，走吧！」耳邊傳來了姆薩的聲音。
達達揮舞著腳，姆薩用力把達達拉出沙中。
「快跑！達達。」姆薩大叫著。達達轉頭一看，
塔姆塔姆已經變成一座大沙山。
「啊啊！塔姆塔姆！」達達一邊跑一邊哭。
「看到商隊旅館了！」「啊啊，得救了……」

「塔姆塔姆因為我死掉了。」
達達大聲的哭著。姆薩摸著達達的鼻子。
「塔姆塔姆已經走不動了。最後能夠救你一命，他一定很開心。」

商隊旅館是在沙漠住宿的地方。
有清涼的水，熱騰騰的食物。
「好了，吃多一點吧！你們辛苦了。」
趴咕趴咕，窣嚕窣嚕，唰唰唰唰，咕嘟咕嘟。
大家吃著，吃著，吃著。
達達也吃了。他一邊吃，一邊掉眼淚。

碰上了沙塵暴，大家都筋疲力盡。行李也散落一地。
二樓傳來了音樂。有笛聲，也有歌聲。
大家好不容易安下心來，吃飽喝足之後，聽著音樂便開始打盹起來。
但是，領隊姆薩則一直思考到深夜。
「嗯，接下來的旅程該如何進行呢……」

到了半夜，達達聽到了什麼聲音而張開了眼睛。
從戰場上帶回來的馬好像非常痛苦。
「怎麼了？」
「寶寶快出生了。」
「咦？寶寶！」
激烈的喘息持續著，突然
「嘶嘶」「撲嚕撲嚕」
小馬出生了。

母馬舔起剛出生的小馬。
小馬踏著腳，努力想站起來。
但是，又馬上倒了下來。
「加油，加油！」
大家都替他打氣。

母馬溫柔的用鼻子一頂，
小馬終於靠著自己的力量站起來了。
「乖小孩！」
「腳好有力！」
「眼睛好漂亮！」

達達抬起頭，望著商隊旅館中庭上方的天空。
滿天的星星好像要掉下來一樣。
「塔姆塔姆，謝謝。
小寶寶出生了。
我會更認真努力工作喔。」
「請讓我們加入這趟旅程吧」
在中庭深處，馬兒們向姆薩請求。

清涼的空氣流了進來。
沙漠被染成了粉紅，地平線變成一條微紅的線。

到了早上，姆薩發給大家一人一顆冰糖。
「這是為了慶祝小馬誕生唷！」甜甜的香味在口中蔓延開來。

「來，出發吧！」
太陽在廣闊的沙漠裡昇了起來。炎熱辛苦的一天又要開始了。
「但是還有很多人在等我們呢！」
達達跟小馬說著，精神飽滿地踏出步伐。
達達已經是沙漠的驢子了。
小馬好像很開心似的，蹦蹦跳跳的跟在後頭。

「我們都想看見人們開心的樣子呀。」
達達的耳邊傳來了塔姆塔姆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