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翼與袁枚:十八世紀江南的士人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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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日期:2025-10-02
作者:李孝悌
印刷:黑白印刷
裝訂:平裝
頁數:312
開數:25 開,長 21 × 寬 14.8 × 高1.65cm
EAN:97895708778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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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場關於情欲、品味與士人精神的歷史對話。
在正統與異趣之間,趙翼與袁枚展現出十八世紀士人的自由靈魂。

 

十八世紀的江南,風雅鼎盛,文人群星閃耀,詩酒風流與學術思辨並行。
在這樣的文化時代裡,趙翼與袁枚,一位是清代聲名卓著的史學家與詩人,遊歷帝國、記錄各地的風俗民情、帝王與朝政的運作及軍國大事;
一位是影響深遠的詩人與文人雅士,風流倜儻、倡導情欲自由。
他們以不同的姿態回應著盛世與禁忌、傳統與個人。

 

本書透過這兩位性格迥異卻交情深厚的文人為軸,探討清中葉士人的文化實踐與精神世界:從詩學論辯到日常生活,從文類創新到情色書寫,從官場際遇到私人情感。他們的詩文不僅映照出一代士人的風尚與焦慮,也反映出皇權秩序與個體表達之間的微妙角力,勾勒在政治高壓中,江南士人如何延續晚明餘韻,追求風雅、抒發情志。

 

這是一部關於情誼、思想與書寫的時代素描,也是一段關於江南士人如何在歷史洪流中留下聲音與痕跡的文化側影。

貨號: 9789570877878 分類:
作者:李孝悌

中央大學歷史學研究所講座教授。臺灣大學歷史系學士、碩士,美國哈佛大學歷史與東亞語文委員會博士。
曾任職於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歷史語言研究所,及香港城市大學。
著作有Opera, Society and Politics in Modern China、《明清以降的宗教城市與啟蒙》、《昨日到城市:近世中國的逸樂與宗教》、《清末的下層社會啟蒙運動 1901-1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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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序 論

第二章    袁枚與十八世紀的情色風流

  成長和仕宦

  初入隨園

  經營和治生

  重建隨園

  交 遊

  隨園的活動

  風流好色

  男 色

  情欲論述

第三章    袁枚的山光水色與女弟子

  四十七年天台之旅

  四十八年黃山之旅

  四十九年嶺南之旅

  袁枚與劉霞裳

  女弟子

  結 語

第四章    趙翼的帝國記事:從塞外到西南疆

  趙翼生平

  北游京師與入翰林院(二三—四○歲,乾隆十四—三十一年)

  從北京到廣西(四一—四六歲,乾隆三十二—三十七年)

  急流勇退與蕩漾餘波

  鄉紳的典範

  史學家趙翼

  晚 年

第五章    結 論

參考書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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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論(節錄)

我多年前在一篇文章中,提出過下述的問題:「明末的各項突破,吸引了越來越多學者的興趣。我這裡要問的問題是:是否隨著滿人的入關,隨著另一個積極有為的專制政府的出現,十六世紀初以來出現的各種突破,就如曇花一現,戛然而止呢?」「就本文的主題而言,我們要更具體的問:是否明中葉以後,春色蕩漾的情欲文化,隨著質樸勇悍的北方民族的入侵而與明室俱亡呢?」事實上,我那篇文章的題目和內容,已經回答了我自問自唱的問題。

 

晚明特殊文化的形成和商品經濟有極大的關係,外國商人用盡各種辦法,積極的和中國作生意。隨著商品經濟在十六世紀的發展,晚明中國,特別是在江南地區,出現了一個物產富饒、百花齊放的繁榮景象。商人的地位抬頭,傳統四民階級的次序被打破。戲曲、小說中,出現了女子的情欲解放和毫無遮攔的性愛描寫,泰州學派「滿街都是聖人」的觀點,讓傳統的儒學有了宗教的轉向。文人為了區分和一般民眾的差別,而致力於品味和閒雅文化的講求。張岱的《陶庵夢憶》和文震亨的《長物志》就是最好的代表。與此同時,舊院中一個一個才色俱佳、膽識過人的妓女,也將晚明的聲色文化帶到最高的境界。

 

但清初的幾位統治者,忙於征戰和治理龐大的帝國,似乎對外貿沒有太大的興趣。雍正之後的文字獄,和乾隆對江南文化的愛恨交織,在一七六八年爆發的叫魂案中,突顯無疑。這些都讓十八世紀的江南文化展現它自己的特色。但這不表示晚明文化的一些現象,到十八世紀都完全斷絕。除了前述的情歌外,袁枚的存在和他各種與眾不同的作為,都讓晚明和十八世紀文化維持某些程度的連續性。我在第二章一開頭引用的李澤厚的看法,就是一個極具代表性的觀點:「那麼,袁枚大概就是最能代表明中葉以來這股以男女情慾的解放(所謂「導欲宣淫」)為基礎,來突破儒家傳統的近代傾向了。」

 

對於晚明與十八世紀連續或斷裂的問題,王汎森有另外一種代表性的看法:「乾隆很早就表現出牢守儒家正統的綱常文化的思想特質,他似乎也了解這是他合理化異族統治的最大資本。乾隆對明朝末年的政治、思想、文化都表示相當的不滿,他對明季黨同伐異之風不滿,尤其是對東林黨爭不滿,對明季士大夫的思想風習不滿,對錢謙益這類主持壇坫的文人也不滿。他的文化品味是相當正統化的,忠孝不離口,對士農工商四民的次序看得非常重,喜談重農思想,並以重農、講武為國家之大經。有學者早已發現,在他的四萬多首詩中找不到飲酒歌舞的場面。」晚明的政治力和社會發展幾乎是兩條互不干涉的平行線,政治的黑暗固然引發了不少官員╲士大夫的激烈抗爭,但對經濟的繁榮以及由此引發的社會變動,完全沒有影響。十八世紀則大不相同,三位帝王的全心投入和有效率的統治,在相當程度上控制了社會的發展,讓十八世紀和明末的帝國風貌,迥不相同。

 

在我最初規劃寫這本書時,本來是把全祖望(一七○五—一七五五)的《鮚埼亭集》也包括在內。但在仔細讀完全書後,我決定放棄,最主要的原因是這套卷帙浩繁的著作的基本取向,是以那些英勇抗清的故明志士為主幹—其中又多半集中在他的家鄉寧波鄞縣—和這本書以十八世紀為主體的方向不合。所以儘管這本書在二十世紀,受到專治南明史的謝國楨等人的高度讚揚,我還是決定置之一旁。

 

事實上,在我看來,對不是研究南明史的學者來說,這本書中的敘事和文字,都不是那麼吸引人。他所描述的情節,大體不斷重複,而敘事也過於繁雜細瑣,對一般讀者及對南明史不是那麼有興趣的學者來說,趙翼在《簷曝劄記》中的記載,內容和文字無疑更為親切可讀。晚明泉州的大史學家何喬遠文集中有大量的碑銘集,再加上他的(開海)的相關政論文章,以及招降鄭芝龍的信函,文字都清晰流暢,理學家兼政論家林希元的文章也同樣的條理井然,論證一層層的開展。全祖望的敘事和文筆既不能和趙翼相比,和晚明這幾個同樣有科名,分別在朝廷和地方為官的泉州學者也不能相提並論。

 

我多年以前進入台大歷史系時,大一的中國通史教授是杜維運教授。在課堂上,杜老師多次提到趙翼的代表作《廿二史劄記》,但我從來沒有讀過。沒有想到半個多世紀以後,我居然會以趙翼作為研究的對象,書中提到《廿二史劄記》的部分,用的都是杜教授在《趙翼傳》中的看法。二○二四年年三月,在南京大學胡簫白教授的帶領下,我和另外兩位我在香港任教時指導過的博士生李鈾和蔣歐悅博士,一起作了幾天淮北和常州等地的田野考察。在常州時,我們特別去看了趙翼在城中的故居,不過那時我還是沒有研究趙翼的念頭,倒是想起了他那位鼎鼎有名的後人,天才語言學家趙元任和他作曲的藝術歌曲《教我如何不想他》,以及他們在哈佛任教的女兒趙如蘭。在這本書中,我終於溯源而上,也算是一種特殊的因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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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流好色

袁枚的風流好色,幾乎是當時人的共識。他作為一個有全國性聲名的大詩人,充滿了創造力;這種個性的意涵,即是喜新厭舊。他需要不斷新的刺激,來滿足他的創作欲和靈感,讓他能寫出與眾不同的詩篇。這樣的個性,和晚明那些風流的文人其實有極大的差異。我說他是情欲方面的異端,正是和晚明文人相比所獲得的結論。

 

袁枚在揚州和蘇州尋找的妓女,也從來不會和晚明舊院那些高級妓女一樣,一旦嫁人,就即身而終。冒襄、錢謙益都是最好的例子。舊院的高級妓女,每個人都頭角崢嶸,獨當一面。我們可以說時代不同,袁枚在揚州、蘇州再也不曾碰見這樣與眾不同的妓女。但我懷疑,即使真的碰到,他會像冒襄和董小宛一樣,在水繪園中共度九年獨處的歡樂時光嗎?

袁枚在乾隆四年(一七三九),二十四歲時,娶王氏為妻,但一直無後。他不斷到揚州、蘇州找尋適當的女性為妾,其中一個目的,當然是為了生一個可以傳宗接代的兒子。保守的估計,他一生最少納了五個妾。乾隆四十三年(一七七七)六十二歲時,納蘇州人鍾姬,次年終產一子,名遲。如果加上前前後後嫁入隨園,後來不幸過世的姬妾的話,至少有十個。根據蔣敦復的說法:「先生愛花,一生不倦,為似續計,又不得不廣置姬妾。自二十九歲時,亳州陶姬來歸,為納寵之權輿,至年近古稀,猶日以尋春為事。維揚七姑,其婪尾也。美人下陳,殆不止十二金釵,就其斑斑可考者,僅得數人,筆之如左。敦復謹識。」

 

由於蔣敦復和袁枚的孫子袁祖惠(又村)以及袁祖志(翔甫)熟識,所以會對袁枚先後娶進門的姬妾這麼熟悉。在這些姬妾中,吳七姑的來歷最為特殊。本來袁枚到揚州買春,遍閱花叢,卻無一可觀者。後來好容易看上吳七姑,打算以高價聘回隨園為妾,卻被拒絕:

 

先生尋春竹西,閱歷花叢,了無當意;差可者只吳七姑一人。七姑年二八,丰容盛鬋,通知書史,自命甚高;先生欲以五百金作量珠聘,七姑未肯也。先生所謂玉琢金妝,非肯在陶學士家雪裹烹茶者。後為謝未堂司寇以八百金買定,未及迎歸;知先生先已垂青,即命人送歸隨園,不取其償。先生喜出望外,作表為謝,謂東山太傅,其度量非人所能及。

 

袁枚最誇張的演出,是乾隆四十年(一七七五)六十歲時。三月二日,為了慶祝壽辰,留在蘇州,打算招名妓百人作會,而終未如其數。根據袁枚的自述:「僕老矣!三生杜牧,萬念俱空。只花月因緣,猶有狂奴故態。今春六十生辰,仿康對山故事,集女校書百人,唱《百年歌》,作雅會。買舟治下,欲為尋春之舉,而吳宮花草,半屬虛名,接席銜杯,了無當意。惟有金三姐者,含睇宜笑,故是矯矯于庸中,遂同探梅鄧尉而別。」

蔣敦復所謂「至年近古稀,猶日以尋春為事」,是明顯的誇張之辭。事實上,在六十歲那次戲劇性的演出後,袁枚雖然依然會見色心喜,但前往揚州、蘇州招妓的例子,似乎少見。雖然少去妓院,不表示他對好花已經失去興趣:「看花之興,至老不倦;年七十矣,猶復清狂不已。人有戒之者,非先生意也。沈永之觀察,先生親家也,年亦七十,需次京師;以書寄貽,作許多規諫語。先生大不以為然,作書答之,略謂:『人各有所好,兩不能相強。君年七十而圖官,吾年七十而看花,兩人結習,有何短長?』沈得書,知不可以復言。蓋守子游數疏之訓也。轉以圖官一語,老大興嗟,仕隱殊途,相形見絀。」沈勸袁枚戒除嫖妓的癖好,袁枚一句「君年七十而圖官」,就讓他啞口無言。

 

袁枚對於自己的風流好色,有一些頗有新意的說辭:「不知玉不知香者,禽獸也。人非聖人,安有見色而不動心者?」「其所以知惜玉而憐香者,人之異于禽獸也。世之講理學者,動以好色為戒;則講理學者,豈即能為聖人耶?偽飾而作欺人語,殆自媲于禽獸耳!世無柳下惠,誰是坐懷不亂?然柳下惠但曰『不亂』也,非曰『不好』也。男女相悅,大欲所存;天地生物之心,本來如是。盧杞家無妾媵,卒為小人;謝安挾妓東山,卒為君子。好色不關人品,何必故自諱言哉?至若窮秀才抱著家中黃臉婆兒,自稱好色;則又未知孟子慕少艾、慕妻子之兩有分際者矣。」「此雖似先生自作解脫語,然其斟情酌理處,亦未始非確論也。」

 

他強烈的反對女子裹小腳:「足下托僕訪美,而首載一條,拳拳于弓鞋之大小。甚矣,足下非真好色者也!凡有真好色者,必有獨得之見,不肯隨聲附和。從古詩書所載詠美人多矣,未有稱及腳者。」「或云足不小,則身不娉婷,此言尤誤也。夫女之所以娉婷者,為其領如蝤蠐,腰如約素故耳,非謂其站立不穩也。」所以袁枚是堅決反對女子纏足的,就這一點而論,他無疑的是走在時代的前端。

 

可見「好色之心」,要有美色激發,無色之妓反使他無樂而苦。要言之,袁枚之好妓,本質是好色,好美色,而非好淫。這與「窮秀才抱著家中黃臉婆兒,自稱好色」之「好色」,自不可同日而語。

 

在另一篇〈說尋花問柳〉的文章中,袁枚對好美色,作了切中要害的解釋:「先生中年以後,每遇妓席,常無歡容,人疑遁入理學。先生曰:『非也。尋花問柳,于「花柳」二字上著意,尤宜于「尋問」二字上著意,是花要尋而柳要問也。若路柳墻花,隨處皆是。正是任人攀折,不尋而問,何足以云好色耶?人謂吾遁入理學,殊不知吾看花當意之難,但就吾外貌觀之,無怪其與吾意之適相反也。』」

 

但在這個努力尋找的過程中,一旦超過了頭,就會遇到下述眾人「群起而攻之」的難堪場面:「先生到蘇州,聞常熟虞山之勝,買舟游之。偶行至西門外,桑麻遍野,一小村落也。忽聞機聲軋軋,自茅屋中出,隔窗窺之:一女郎年可十六七,丰神嬝娜,正在翻梭織素,手腕輕靈,行所無事。先生愛其貌而又服其技也,凝眸不轉,佇立多時。鄉人見其狀,怒其輕薄也,群起而攻之,大為所窘。舟人聞聲至,解圍乃已。常熟某令聞其事,迎先生到署,置酒為之壓驚;并欲籤提鄉人,先生力止之曰:『風流罪過,宜受輕懲也!』」還好袁枚名滿天下,碰到一個對他友好的縣令,不但沒有對他加以責罰,反而迎接到衙署中,為之置酒壓驚。這次的意外事件,顯示蘇州或者揚州職業妓院的女子,已經無法讓這個「看花之興,至老不倦」的異端得到滿足。而必須跳出城市,走進鄉村,在一片陌生的土地上,進行「尋花問柳」的工作。

 

袁枚不時到揚州招妓,但有一次卻動了真心:「先生尋春邗上,有揚妓金玉者,秀外慧中,無抹脂障袖惡習。先生一見悅之,遂則定情,欲為之脫其籍。而後房無自平康來者,格于例,不之許,深恨相見之晚!然不忍其淪落風塵也,竟買之歸,留住隨園者數月,旋以贈人。受其贈者,或者曰尹似村公子也,或者曰介弟香亭先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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