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風也鹹,日頭也毒的鹹土地上,
是土地的故鄉,也是人情的故鄉
──鹽田兒女的歡愁瀰漫其間……
出版20年以來,不斷再刷──暢銷10萬本
台灣文學史上影響力巨大的長篇小說傑作
知名小說家蔡素芬震撼台灣文壇的經典之作!
本書特别收入《鹽田兒女》二十週年新版序!
蔡素芬《鹽田兒女》備受台灣文壇肯定:
‧1993年聯合報小說獎長篇小說獎
‧1994年聯合報‧讀書人最佳書獎
‧1998年公視開台大戲
‧2002年第10屆南瀛文學獎文學傑出獎
‧2004年台灣最愛一百小說大選
‧2012城市閱讀‧台南之書
蔡素芬:
如果《鹽田兒女》留住了一些鹽田生活的印象,那麼往後的閱讀者,將在這書裡看到一個台灣的曾經,一個時代的曾經,但願讀到的是這樣的──曾有一個時代,一種生活,一種悲歡離合,它是那時,也是永遠。
《鹽田兒女》是台灣知名小說家蔡素芬榮獲聯合報小說獎長篇小說得獎力作,描寫一對住在南部鹽田村落的青梅竹馬戀情,但女方在父母安排下招了一位嗜賭浪蕩的男人,這樁錯誤的婚姻使女方一生命運坎坷。蔡素芬善於說故事,在小說中以台灣早期生活樣貌與鹽業發展為背景,敘述了不同時空背景下女性的堅毅與掙扎,更為時代大眾寫下面對宿命及父權宰制,傳統社會下的悲劇愛情。鹽田那片風日不但是土地的故鄉,也是人情的故鄉。台南七股鄉沿海小村落,這塊「海風也鹹,日頭也毒」的鹹土地上,濃郁的人情以及保守社會下面對愛情的無奈與掙扎,更扣人心弦。
《鹽田兒女》以人性為基點,不只寫男女愛情,也寫親情,鹽田地的生活型態,以及台灣社會的變遷,相當生活化。人物性格的塑造十分鮮明,這些性格各異的小人物織就了動人的親情之愛、男女之愛、土地之愛。
1994年出版迄今,《鹽田兒女》20年來不斷再刷!除了小說暢銷,也改拍成電視連續劇,獲得眾多讚譽、迴響,受到廣大讀者的喜愛與矚目。
「人若有萬千據點,總會在驀然回首間瞥見一個令人動容的所在」,《鹽田兒女》不僅是蔡素芬回望消逝時光的據點,也是牽動讀者回味歲月風土,滿載台灣土地豐厚情感的文學經典之作。
作者:蔡素芬
一九六三年生,高中開始文學創作,大學起屢獲文學獎項。
創作以小說為主,一九九三年以《鹽田兒女》獲聯合報長篇小說獎,並改拍為公共電視開台戲劇,於一九九八年出版的第二部《橄欖樹》獲中興文藝獎,二O一四年完成此系列的第三部《星星都在說話》,歷時二十年,主題各異、人物相繫的作品反映了不同世代所處的社會環境及其人生處境。
其他主要著作,長篇小說《姐妹書》、《燭光盛宴》、《藍屋子》;短篇小說集《台北車站》、《海邊》、《別著花的流淚的大象》及編選文學選集數本。獲有《亞洲週刊》十大華文小說、金鼎獎、吳三連獎及其他多種文學獎項。
《鹽田兒女》二十週年新版自序
聯合報小說獎決審委員評語
鹽田風日──人情的故鄉(原序)
序章 村落
第一章 姐妹
第二章 鹽田兒女
第三章 離鄉
第四章 港都夜雨
第五章 城南月色
蔡素芬
鹽田風日──人情的故鄉
過往歲月的細微景物也許給時間沈澱成富麗堂皇的一疊畫,也許給刻意塗抹成模糊的一片窗霧,不管怎樣,來時路的風光水色終成追不回的昨日,留下的,是步步行來的感覺。
鹽田間吹拂的風成了我孩童時的感覺,有淡淡的海腥味,挾著人們的悲歡;有烈日、陣雨,和靜靜午後樹蔭下濃綠的清涼。
離開鹽田地後,偶而以做客的心情回鄉,看那墩墩白鹽與安靜風日,總是很驚訝,以為去到一個未曾見過的小世界,和都市裡激烈的腳步扞格不入,來人亦不識,故鄉竟有了異鄉的味道——不由想起小時和母親上街,千萬機率裡遇見同鄉人,母親又驚又喜,站在路邊多講了兩句話,說,不容易呀,小村子出來的,竟在都市裡碰面。她臉上充滿他鄉遇故的欣喜。原來鹽田那片風日不但是土地的故鄉,也是人情的故鄉,她提起的故鄉事,流入我血液裡,格外親切。因此幾年裡總要回去走一趟,鹽田裡站一站,回味這裡人們的生活。風日裡的寧靜,隱穩畫著世道人情。
有一回,臨離開,時正黃昏,泥黑的鹽田上反射一道褐黃的殘陽,銳銳如從地裡來,沈靜安然映照四周。土地的美與純淨一下勾起了人事的感念,一群鹽田兒女的歡喜悲愁全來到心間。人若有萬千據點,總會在驀然回首間瞥見一個令人動容的所在。
選擇鹽田這個據點做故事的起始,其實與以其他據點為題一樣含有寫人生的意思,只不過是表現法的差異罷了。故事以感情為訴求,紀念風土人情的意義勝於其他企圖。寫法傳統,無非是對人物有了真誠的感悟,寧以切合他們感情的方式,平實表達俗世生活。大千世界,驚濤與靜浪原可並容,此處無意故做詭異瑰奇。故事是大眾裡的,自然也要歸屬於大眾。
1993年聯合報小說獎長篇小說獎決審委員評語
作者很會經營,懂得如何巧妙地敘事,心理描寫相當細膩,伏筆的前後呼應安排得很好。感情的控馭,發乎情,止乎常理。台語方言的運用相當清爽傳神。
──朱炎
人物的塑造、人物與人物之間隱藏的親情、愛情,都非常深刻含蓄而令人感動。文字間流動著炎熱的南台灣海邊鹽田的風貌,抓住了那種陽光、空氣與水分,作者釀造的氣氛非常成功。雖然是小格局的作品,卻很精緻完整。
──李喬
序章 村落
台南縣,七股鄉,沿海小村落,海風也鹹,日頭也毒。
這是塊鹹土地,一釐一畦的鹽田圍拱小村三面,站在村子口的廟堂往無垠的四周眺望,鹽田一方格一方格綿延到遠方與灰綠的樹林共天色。灰黑的田地上積著引灌進來的淺淺海水,陽光豔豔的季節浮出一顆顆純白結晶鹽,在烈陽下扎著亮人光芒,一方田上有千萬顆,一田一田,千萬顆連著千萬顆,延伸到天邊,好像銀河落在人間。生活在這條銀河上的男女,挑起扁擔,將那曬出來的鹽掃進畚箕鹽籠,一肩挑起,越過一方方鹽田,將鹽倒在路邊的泥台上,長長的泥台,結晶鹽搭得像座金字塔,一塚接一塚,在泥台上閃爍著耀眼的白色光芒。春夏之交多雨水,剛結出的鹽馬上給雨水融化了,為防雨淋鹽融,農人紛紛編織稻衣,將成匹的稻衣團團蓋住泥台上的鹽堆,披上褐色稻衣的無數鹽堆像是一群群隨季節移動的蒙古部落。
村子東方遠遠來了一條小河流,村民除了靠村外三個方向的鹽田吃飯外,這河是他們的主要糧食父母。有人家中男丁旺,可四季靠河謀生,兼作一方小鹽田,只要勤勞,那河裡有源源不斷的財收。
小河流沿著村子最前一排房舍向西舒緩流去,流不經幾百公尺,漸漸房舍少了,三顆榕樹並排成村西界,樹旁有一座兩層樓高燈塔狀的駐兵台,台上圓形小辦公室常駐著一張桌,一張椅,一張床,一位和村人操著不同語言的老阿兵,人家叫他賴,除此之外也許還有一隻碳爐,一盞小燈,一副蚊帳,或一個通訊的什麼東西,但這些小東西,村人從台底下是偷窺不著的,因此也無從知道,只能想當然耳地猜測。
小河流到了駐兵台,開了門似的,視野豁然開朗,呈扇狀向大海直奔,沿途兩邊堤岸漸漸平矮,直到通了海才與汪洋交臂合一。堤岸外是大片海埔新生地,種滿防風林,海風狂來,樹林沙沙作響,傳到夜裡安靜闃黑的村子,常常給正將眠去的孩童增添許多大自然詭異傳說的神秘色彩。
這條小小河流不過流經村落數百尺,每一河段卻都克盡了最大的利用價值,靠村落的堤岸邊,停靠十五艘近海漁船,除了三艘留守外,其餘十二艘的船首都高高掛著一串鞭炮,船艙前臨時架了隻小桌,桌上備各類糖果餅乾’船上有船員吆喝,堤岸上不斷攏緊光腳丫、白齒露在曬得黝亮的面容上的小孩,他們相擠在第一線。再一小時,船要起錨了,他們等著起錨儀式對他們而言最精彩的一幕。
船與船間有竹筏停泊,每隻竹筏約寬數尺,長丈餘,擱置筏上的篙也有丈餘,若非熟手,在河流上撐篙必會隨波逐流。竹筏是村人平日在河上打漁採蚵的交通工具,筏上幾乎都備有一式一樣的魚網竹籮。村人在河中打魚,多為自家食用,只有極少數人清晨三時起來打魚,額上掛探照燈,網滿兩水桶的魚,五時出發走到最近的鎮上出售,趕上七點八點的市場,將賣魚所得的錢又轉買了幾樣蔬果帶回家。若運氣好,魚早早賣掉,則能趕一程,湊上中飯,若魚賣得晚,鎮上買兩塊鹹糕,邊走邊吃,回家再把中飯補足。
河流接近駐兵台百尺內的河中心搭滿蚵棚,那棚就像絲瓜架,竹枝縱橫交錯攀搭而成,棚架掛滿一串一串蚵殼,每片蚵殼以粗硬的黑色膠繩串連,在海水中波盪。八、九月掛蚵串,快則過年新的蚵就不斷長出來,把原來的蚵串擠得又黑又沉又腫,村人撐筏找到自家蚵棚,一見這又黑又沉又腫的蚵串莫不把額頭嘴角的皺紋笑得又緊又深,豐產季節肥密的蚵串足可抵平時採收的三倍,一個季節辛勤下來,半年日子不費張羅,況且海裡有自給自足的漁產,平日費用多為蔬菜果肉,每家撙節算計的無非為病痛身穿及天災人禍做預備,以及年節三牲五畜的隆重排場。
蚵棚位居河中,適好將河分為左右二道,漁船出航由右邊一字駛出,入近海打撈撒網,沿途送附近城市各漁港轉賣,經二至三個月回航。漁船浩浩蕩蕩,敲著豐收的鑼鼓駛入左河道,村人遠遠聽到鑼鼓聲,爭相奔向堤岸,為釐清視線,一手擋在額頭遮住刺人的日光,望見一群駛近左河邊漆紅塗藍的漁船,手舞足蹈互相走告,一會兒功夫,大人小孩齊聚,把窄窄的堤岸塞得水洩不通,大人當然是為見離家多時的壯丁和探看漁獲情形,小孩則來拿船靠岸後,為慶祝豐收撒下的大量角錢。除了夏秋颱風季節外,平時船隻有以一天作業捕撈沿岸蝦群,也有專挑仲秋至孟春出外海捕漁,因此每年為船隻送往迎來的活動視當年氣候變化大約有兩次。這年中秋甫過,白天太陽仍毒辣非常,早晚溫度卻沁人心脾,避寒的魚群一群群南下,捕魚郎漸漸將鹽田工作交給家人,各別登上所屬船家,眼瞳流露出對這季漁收的無限希望。
出航把平靜的村子喧擾得沸騰滾滾,打辮子的小姑娘,梳短髮的大姑娘都登上岸來,日頭逐向中天,預備起錨了,船上已有人往岸上扔糖果,鞭炮此起彼落地交相鳴放,十二串長炮的吼聲,震耳欲聾,交談歡呼的聲音好像與炮聲競逐,一時岸上船上似乎都陷入興奮過度的混亂。
岸上喧鬧的人群裡,有名女孩,名喚明月,年方二十,清睟睟的大眼有著溫和神色,但瘦挑的身長,挺直的腰脊,河光掩映下,昂然是股剛陽的堅毅之氣。她面帶笑容,剛從人情攀談中逃出一點空閒來望向第三艘船上正和另一名船員隔空摺疊漁網的大方。大方深藍色長襯衫的袖子捲到手肘處,露出半截黑亮結實手臂。明月眺見那摺疊漁網的靈活手指,慌忙把臉轉開,心裡卻還留著那靈活粗獷的十指,一大群男女共同在鹽田收鹽,這十指總是第一個完工,有時還幫忙別人的田。做起漁事,一樣俐落,她再回頭,悄悄一望,漁網早收好,疊在船艙邊。
鞭炮聲中,船起錨了,為首的船慢慢向左轉了三十度,以弧形航線駛向駐兵台的方向,第二艘、第三艘跟著啟動,大方和其他船員都站在船板上和堤岸的人群揮手再見,大方的眼睛向人群裡不斷尋找,神色有愉悅,有期待,又似乎有焦急。
十二艘船接踵經過蚵棚右側,向海洋航去,一隻鷺鷥鳥尾隨船後,白白的小影貼近船尾,彷彿船上的一個標誌,到了駐兵台,船隻出了河口,伊獨自向北,往鹽田飛去。船影愈來愈遠,遠至剩下煙屁股大小,人群才逐漸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