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萬年人類進化史:演化、擴散與農業革命的漫長旅程

即將出版

NT$570

原書名:The Five-Million-Year Odyssey: The Human Journey from Ape to Agriculture
出版日期:2026-01-01
作者:彼得.貝爾伍德
譯者:唐澄暐
印刷:黑白印刷
裝訂:平裝
頁數:376
開數:長 17 × 寬 23 × 高 2 cm
EAN:9789570878929
系列:歷史大講堂

以「臺灣原鄉論」、「早期農業假說」聞名,

全球知名考古學家彼得.貝爾伍德全新力作

 

演化、遷徙、語言到農業,一本讀懂人類五百萬演化史

 

起源與演化,五百萬年的漫漫長路

自與黑猩猩分道揚鑣以來,人類踏上了五百萬年漫長的演化之路。南方古猿、直立人、尼安德塔人到智人,在遷徙、適應、演化、繁衍中逐步發展成今日的樣貌。本書作者彼得.貝爾伍德,為研究農業與人群擴散最權威的學者之一,他利用考古學、語言學、生物學等多種學科,一一呈現古代人族的演化脈絡,讓讀者理解人類如何一步步成為今日的我們。

 

遷徙與擴散,語言、文化散布的全球旅程

遷徙是塑造現代人類多樣性的另一關鍵力量。自人族出走非洲,跨越歐亞大陸、進入澳洲與美洲,其間的移動不僅改變了人口分布,也促成語言家族與文化習俗的擴散。從古人類的生存策略、工具使用,到早期農業定居點的建立,這些歷史事件共同描繪出一幅人類在全球舞臺上擴張的宏大圖景。

 

農業革命與文明的擴散

農業的出現徹底改變了人類生活方式。依賴可移動的馴化作物與動物,人口快速增長,並得以前往新的未知的領地。如今藉由語言的痕跡,探究出過往人類遷徙與演化的過程,也說明了今日世界族群、語言和文化呈現的樣貌。貝爾伍德巧妙融合考古學、古生物學、語言學與遺傳學證據,呈現人類演化、擴散與農業革命的整體脈絡,為讀者揭示人類多樣性的根源。

 

 

國內外好評推薦

「談農業與人類散布至全世界的話,彼得.貝爾伍德是最頂尖的專家。在這本優秀的著作中,他從我們的祖先和黑猩猩的祖先在演化上分家開始,講述了過去五百萬年間人類以及原始人類的故事。貝爾伍德這本全面、持平而迷人的記述,是讓複雜事件容易理解的傑作。把這本書放在你要讀的第一順位!」

──賈德.戴蒙(Jared Diamond),《槍炮、病菌與鋼鐵》(Guns, Germs, and Steel)作者

 

「漫長人類史的有趣介紹,避開了以歐洲為中心的觀點,並利用了貝爾伍德六十年來歷經考古學轉型的第一手經驗。」

──雷貝嘉.賽克斯(Rebecca Sykes),《親屬:尼安德塔人的生活、愛、死亡與藝術》(Kindred: Neanderthal Life, Love, Death, and Art)作者

 

「結合了考古記錄甚至是人類基因以及相關語系等多線證據,人類的五百萬年得以揭曉。彼得.貝爾伍德針對我們來自何處以及我們的遷徙如何塑造當今世界,都給予了豐富而清楚明白的記述。值得放在床頭櫃上隨時一讀的傑作。」

──馬蒂娜.羅貝茨(Martine Robbeets),馬克斯.普朗克地球人類學研究所(Max Planck Institute for the Science of Human History)

 

「從五百多萬年前的人類起源到現代人散布全球以及農業出現,一趟迷人而見解深刻的人類演化與文化史遊歷。貝爾伍德將大量古生物學、考古學、語言學和遺傳學的科學證據全部熟練地編織起來,闡明我們的演化軌跡,以及我們是如何一路走來成為如今模樣。」

──泰瑞.哈里森(Terry Harrison),紐約大學(New York University)

 

「一本權威人類史記事,講述我們從腦小猿型生物演變為我們理解中人類的漫長旅途。彼得.貝爾伍德是他那領域中的巨擘,為這本嘆為觀止的著作帶來廣而深的知識,以十足的威信和技巧,熟練地展現五百萬年來人類在身體和文化方面的演化。對人類悠久歷史有興趣的人來說,都是重大的一堂課。」

──克莉絲蒂娜.湯普森(Christina Thompson),《海洋子民:玻里尼西亞之謎》(Sea People: The Puzzle of Polynesia)作者

貨號: 9789570878929 分類: , ,
作者:彼得.貝爾伍德(Peter Bellwood

 

澳洲國立大學的考古學榮譽教授。全球研究農業與人群擴散最權威的學者之一,其著作包含《第一批移民:全球觀點下的古代遷徙》(First Migrants: Ancient Migration in Global Perspective)以及《初始農人:農業社會的起源》(The Origins of Agricultural Societies)等。他是2021年日本國際環境和諧獎(International Cosmos Prize)得主。

主要研究領域:以考古學、語言學與生物學的角度,探究東南亞與太平洋地區的史前史,包括全球農業起源及其帶來的文化、語言與生物學發展,以及人類遷徙的史前歷程。

貝爾伍德以「早期農業擴散假說」和「臺灣原鄉論」聞名,後者核心主旨為:南島語族最早起源於臺灣,再由臺灣向外擴散。

 

譯者:唐澄暐

作者、譯者,喜歡怪獸和被忽視的往事。著有小說《陸上怪獸警報》等,另在「疑案辦」、「電影神搜」等網站撰寫專欄,介紹怪獸電影、真實怪獸事件、懷舊玩物等。譯有《怪獸大師圓谷英二》、《人慈》、《覺醒:東西方交會下近代西方思想文明的重生與轉變》、《猶太人二部曲》、《再玩個一關就好了》、《名為和平的戰爭》等書。

 

貨號: 9789570878929 分類: , ,

前言

一名考古學家如何發現語言和基因

從多重來源重建過去

關於「史前史」

第一章 漫長旅程乍現

五百萬年的人族成就

腦、文化產物,以及人口

化為四幕劇的人族演化

人口成長與遷徙:為何重要

身為舞臺的我們這世界

這有多老?為過往定年

第二章 漫長旅程開始

人族是怎麼誕生的?

什麼是初期人族?

「失落環節」和人族與黑猩猩屬的共同不可知祖先

論黑猩猩屬/人科的分家

離巢:第一批人族出現

上新世的祖先:南方古猿

「會造工具的才是人」?

兩百五十萬年前以降的大步邁進:早期人屬

人類行為的起源

第三章 走出非洲

更新世年表:基礎

更新世的冰期—間冰期循環,以及人族遷徙至亞洲

逃離家園

早期的出走非洲:有幾回?

更新世早期人屬抵達北非和亞洲

直立人:來到中國和爪哇

佛羅勒斯島之謎

菲律賓呂宋

直立人和其同代人的手工

第四章 新物種出現

了解人類演化的過程

歐洲的前人

神祕的海德堡人

阿舍利文化

更新世中期後段的「三巨頭」物種

尼安德塔人

丹尼索瓦人和哈爾濱人類群

尼安德塔人和丹尼索瓦人:力抗嚴寒、洞壁畫滿?

那更新世中期其他人族呢?

第五章 神祕的新來者

智人出場

早期智人的謎團

智人的出現:頭骨和基因

非洲之外,帶著謎團

智人的出現:考古學研究

歐亞大陸的舊石器時代晚期

智人和尼安德塔人的滅絕

智人往歐亞大陸東部的散布

前往莎湖陸棚

人族何時落腳澳洲?

人族如何抵達澳洲?

初始澳洲人有多少?

非洲之外的情況

久久未解的謎團:我個人的故事

第六章 拉大邊界

勇敢面對更多嚴寒:東北亞和美洲

舊石器時代晚期的日本

初始美洲人源自日本?

來去美洲

初始美洲人的證據

語言學和初始美洲人

遺傳學與初始美洲人

Y群體?

冰層以南

加拿大北極地區的全新世移居:舊因紐特人和圖勒因紐特人

第七章 食物生產如何改變世界

古代的食物生產是什麼?

行食物生產的優點

今日仍餵養我們的古代馴化物種

食物生產的故鄉

巧合?

為了馴化,人類對動植物做了什麼?

第一批農人是否刻意推進動植物馴化?

為何馴化?

第八章 馴化動植物的故鄉

肥沃月彎

東亞的早期農人

非洲薩赫爾和蘇丹

高地新幾內亞

農業的赤道故鄉

美洲的農業故鄉

第九章 來自遙遠過往的嗓音

早期農業擴散假說

透過語言了解人類過往

重建史前史時,語系為何重要?

語系是否等同於「人」?

各語系的起源

語系的散布:來自近代史的比較觀點

精英支配是否散布了語言?

繼續邁向人類群體的全球史前史

第十章 肥沃月彎和歐亞大陸西部

早期肥沃月彎的村民

歐洲各地的新石器時代遷徙,公元前七○○○至前四○○○年:考古學

歐洲各地的新石器時代遷徙:遺傳學研究

來自肥沃月彎東部的遷徙

南亞的早期農人

歐洲和草原

有爭議的印歐語系史前史

黑海草原的顏那亞人是否散布了最古老的印歐語言呢?

印度河河谷以外的南亞

印度南部和達羅毗荼語系

西南亞接下來怎麼了?

第十一章 亞太冒險

東亞和莎湖的古代人群

標出泛歐亞語系的散布路徑

黃河和漢藏語系

華南,還有大陸東南亞的新石器時代移居行動

南亞語系之謎

南島人

從南島人學到的事

馬來—玻里尼西亞人和巴布亞人

落腳玻里尼西亞

稻米對上山藥??

第十二章 非洲、澳洲和美洲

非洲大陸

澳洲大陸

美洲大陸

第十三章 猿到農業

食物生產是否改變了規則?

致謝

注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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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幾年來,我的家人跟朋友都一直叫我要用非專業人士也能懂的方法,來講述我在這邊稱作「五百萬年漫長旅程」的這套想法。從個人背景來看,我大半輩子都在當專業人士,寫的考古學技術報告只有少數同行懂。即便我過去的著作中有幾本是滿多一般大眾讀過的,這本書對我來說仍是新挑戰。

話雖如此,我也不希望寫出一本過度簡化而貶低讀者智性的書。我討論的一些主題因應人類行為的複雜性而相當複雜,但我試著用簡單的語言來表達。有些時候我需要大膽挑戰難題,而在那些時候,我就會希望本書的內容也會對我的同行有所助益,尤其是那些透過考古學以外的資訊來源來研究人類過往的別領域同行。

我現在是一名退休的考古學教授,成年以來都在教大學生和研究生認識古代人類在世界各地的成就。我曾在東南亞和太平洋諸島從事許多考古研究計畫,也有幸能造訪其他地區的眾多世界考古奇觀。我希望未來能探訪更多奇觀,只要當前的疫情別再阻礙。

在經歷過這一切的研究和旅行後,我得要談些什麼,才是對一般讀者有所助益,而且其他作者都還沒談過的事?我希望,答案會是從長遠觀點所看到的各個人類群體,包括了存在於遙遠過往、存在於晚近時期的群體,而那其中有不少群體至今仍然存在。我會討論他們的起源、他們的遷徙,某些情況下還會討論他們最終的命運。我會從古猿開始,並在世界大部分地方作結,從比古代文明更久遠的過去談起,並在一四九二年收尾,那之後世界便以前所未有的方式改變,而那已走到我敘事範圍之外。這本書會如實談論世界尚未受哥倫布大交換以及其後殖民年代影響時的樣貌。

這本書也是反映我個人生涯及興趣的個人記述,也反映了我對「人類的過往裡人人都有分」的堅信不疑。我不只是從考古學家的觀點來寫,也是從某個發現「儘管考古學無疑有功,但光靠考古學,沒多大辦法讓我們更加全面了解人類過往」的人的觀點來寫。我們也需要骨骸、基因,而在人類留有紀錄的晚近階段,還需要重建的祖先言語。我不敢在本書討論到的每個研究領域內都自稱專家,但我堅信,人類累積的知識間還是有些空缺,能讓單一作者針對那個長年來的問題提出見解──而那問題就是,我們都是從哪來?

 

一名考古學家如何發現語言和基因

一九六○年代中期,身為劍橋大學大學部學生的我,藉由研究考古學而奠定了未來人生中的許多發展;那時候人們是把考古學當成歷史學和人類學這個整體環境內的一門獨立實作研究領域來教學,而有它自己的一套理論和詮釋方式。如今,各種研究人類過往的科學方法已形成一個範圍廣闊許多的跨學科研究網,從人類群體的考古資料、語言和DNA來追蹤人類群體的歷史,而考古學也成為其中一個要件。當前有太多知識,都是以針對活人與死者進行的DNA分析為基礎;然而在一九六○年代,像現在這種DNA分析的迅速發展都還只是一種未來科幻夢想,就跟個人電腦和線上期刊一樣夢幻。

一九六六年,我做了一個關鍵決定,奠定了我從此以後對人類史前世界的觀點。在伊朗西部洛雷斯坦省(Lorestan Province)由倫敦考古學院(Institute of Archaeology)考古學家克雷爾.高夫(Clare Goff)所組織的臺形遺址(tepe,古代城市堆成的小丘)挖掘活動中當了一陣子考古學顧問之後,我於一九六七年接下了紐西蘭奧克蘭大學(University of Auckland)考古學講師的職位。我就是在這裡,以及一九七三年後在坎培拉的澳洲國立大學(Australian National University)的研究思索中,發現了世界其他地方—至少是我在劍橋期間的研究重點區域,也就是歐洲、北美和中東以外的地方。在奧克蘭和坎培拉工作時,我的同事有社會人類學家、語言學家和生物人類學家,他們始終樂於和我討論大家共同關注的問題。我也很幸運能教授考古學而不只是學習考古學,如果想要知道自己對重要題目有什麼真正想法,前者才是不可或缺的。

在紐西蘭,我發現了東南亞和太平洋的原住民,他們的語言、社會人類學面貌以及生物層面差異性都相當豐富多樣。當我住在這裡的時候,我繼續打從根本從事考古學工作,範圍除了紐西蘭,也包括玻里尼西亞的眾多熱帶群島,特別是馬貴斯群島(Marquesas Islands)和庫克群島(Cook Islands)。但我的注意力很快就從古代人工製品轉移到它們背後一度存在的真人。我想要知道這些人是誰,以及他們的祖先來自何處。

從二十世紀中期開始到後來的幾十年間,太平洋諸島地區為人類過往的研究帶來了令人振奮的結果。許多太平洋島民儘管背負著過往殖民主義留下的重擔,卻仍組織著健康運作的社會而存在至今,而這就代表說,這地區提供了一個以他們的起源和遷徙為焦點的研究領域,可以混合來自民族學(針對以民族區分的人群與社會所進行的比較研究)、考古學、語言史和人類演化(當時通常稱作「體質人類學」)的研究結果。

的確,太平洋諸島的社會催生了探險家及人類學家皆有參與的豐富觀察記錄傳統,從十六世紀的西班牙航海家到布朗尼斯勞.馬凌諾斯基(Bronislaw Malinowski)、瑪格麗特.米德(Margaret Mead)等二十世紀人類學家皆涉入其中。此外,許多太平洋島嶼社會都保留了關於祖先的漫長系譜和口說傳統,有時其驚人的準確程度甚至獲得了考古研究的贊同。這整個地區給人一種處在「實驗室」的感覺,人們抵達空空如也的島嶼,其後代在相當短的時期內適應了環境,並分化為不同的社會。今日玻里尼西亞和密克羅尼西亞仍然有這種吸引力,只不過它們西邊在新幾內亞和印尼一帶還有些更大的島嶼,島上的人類聚落和前述小島相比更加淵遠流長且複雜許多。

一九七三年搬到澳洲之後,我的研究便從玻里尼西亞擴展到島嶼東南亞(Island Southeast Asia,印尼、整個婆羅洲,以及菲律賓),並下定決心要同時在東南亞考古學和玻里尼西亞語言所屬的更龐大的南島語系歷史中,尋找玻里尼西亞人和其他太平洋群體的源頭。我也把我對人群史的研究興趣延伸至中南半島、印度和中國等相鄰地區。我目前正與澳洲國立大學及越南的同事們在越南進行考古學研究,檢視五千至三千年前華南及中南半島上南亞語言(Austroasiatic,包括現代的高棉語和越南語)和壯侗語言(Kra-Dai,包括現代泰國人)的先祖使用者有過什麼活動。我會在第十一章更詳細處理這個主題。

除了玻里尼西亞和東南亞的研究之外,過去四十年我也關注全世界早期農耕群體,想知道他們怎麼把行食物生產的生活方式、語言和基因散播出去。到了一九八○年代晚期,我開始察覺到南島語言使用者(包括玻里尼西亞人)的史前史與某個更基本的理論之間有一種運作上的連結。南島人是一場海洋大遷徙的後嗣,而那場遷徙能夠發生,是因為採用了(與野外狩獵採集相對的)食物生產技術而導致了人口成長。當然,古代南島人還有那種配備舷外浮架和船帆的船,而他們也擅長從海中取得食物,但對於那些在無數次穿越海平線的古代航程中勇敢面對未知的開拓群體來說,一整套由馴化動植物組成的可攜帶食物生產工具,才是不可或缺的支持。我能夠察覺到的更廣泛更基礎理論,已超出了南島人的範圍,而專注在「獲得食物生產技術的過程」以及「人群以及其語系在世界眾多其他地帶的散布」之上。

儘管如此,本書的內容遠比「過去一萬年間食物生產群體的起源和散播」更加廣泛,即便那些散播決定了涵蓋今日大部分世界的、人類在生物面和語言方面的複雜多樣面貌。在這趟漫長旅程中,我探查了人類整整五百萬年的狀態。我在更古老且如今已絕種的人族(hominin)中探查我們的根源,也在跟我們一樣的人類、我們更直系祖先的史前時代裡探查我們的根源。我們從早於五百萬年前就存在的某些似猿生物開始探查,到前殖民時代的群體為止,後者的後代仍是我們二十一世紀世界的背後基礎結構。

 

從多重來源重建過去

在信史出現以前,我們對於過去,尤其是過往更深層的樣貌,能有多少真正的了解?當我們仰望偉大遺蹟──舉例來說,吉薩(Giza)的大金字塔或者羅馬的競技場(Colosseum)──的時候,我們可能會試著想像,那麼久以前的現實是什麼樣。我們今日的想像大部分是由媒體提供,特別是那一大堆有著旁白、演員、華麗服裝和刺激動作,並用色彩繽紛的細節來重溫過往的紀錄片。當然,埃及人和羅馬人也有信史流傳。但我們對(好比說)公元前五萬年某個普通人生命中的一天,能有多少真正的了解?那時候完全沒有書寫內容留存下來。

答案會根據時間久遠程度而不一。我們對古羅馬生活的了解,遠多過藏在更深處的、尚未發明書寫的史前生活,因為後者的大部分資訊都得一片一片從土裡取出。到了我們似猿祖先漫步於熱帶非洲的五百萬年前時,我們幾乎沒有直接資訊,得以與我們現存的黑猩猩以及倭黑猩猩(bonobo)表親來進行骨骼及基因比對,來重建可能的資訊。隨著我們在漫長旅程中日漸進展,汲取相關資訊的方法也在改變。我們從化石和石器開始,以構成當代世界人類多樣複雜面貌的人類群體和語言為終點。

這一切都代表著,重建人類過往一定是跨學科的行動。四個核心研究領域──考古學、古人類學、遺傳學和比較語言學──提供了資料的主幹,並由地球科學、動植物科學以及歸在人類學裡面的人類社會科學輸入資料來支持。這四個核心學科到底是在研究什麼呢?考古學家開挖並記錄古人留存至今的文化經濟活動痕跡,藉此解讀過去。在實作上,就是要開挖埋藏的考古場址,並給倖存的地表遺址以及其他人類活動痕跡留下紀錄。考古學家使用人工製品來定義過往的文化,他們也出土了許多交由其他專家處理的材料,包括了人骨和動物骨骸、植物殘餘、土壤樣本,以及定年樣本。他們使用各式各樣的地球物理定年法來密切關注年代,並以判定人工製品成分、來源及用途的科學檢測為專長。

定義上來說,考古紀錄只會零碎不全,是經歷了時間、侵蝕、沉積的毀損後所倖存的殘餘。因此,許多考古學家也會使用近代或者持續至今的社會所留下的人類學紀錄,透過比較的方式,來重建古代社會一些從物質層面看不出來的特性。

古人類學者分析骨骸和化石(化石是藉由地質作用而礦物化的骨骸),並就種類不少的一系列特定人族物種(包括我們自己這種智人)提出見解。這些物種中有許多都滅絕了,好比說非洲南方古猿(Australopithecus africanus)、直立人(Homo erectus)以及尼安德塔人(Homo neanderthalensis);但透過直系代代相傳或物種雜交,今日我們身上仍留有不少來自他們的基因,而我會在接下來的幾章討論這部分。「物種」和「滅絕」這類概念在人族古人類學方面並非全然不得變通。

和古人類學聯手的是法醫人類學家(forensic anthropologist),他們觀察古代骨骸上和生活方式、病理學以及人口概況(例如出生率、死亡年齡分布)相關的情況,並加以記錄。在更龐大的生物人類學領域中,古人類學和法醫人類學通常會分在同一類。

遺傳學家從現存人類群體的血液、唾液或毛髮取得樣本,此外,如果保存條件良好的話,也會從古代的骨骸和牙齒中取得,在泡水或極度乾燥的條件下,甚至可從古代的皮膚或毛髮中取得。如今,他們多半是針對整個基因組(細胞核的)DNA的淵源來發表見解,而那是從特定的現代和古代人類群體的DNA樣貌所重建的。他們密切關注(透過在構成我們基因的幾百萬個核苷酸之中標定出突變處而得以顯現的)先祖的基因組構造如今或者曾經位於時空中的何時何處。他們也會辨識出可以在這種先祖構造間偵測到的基因混合,因為人群的混合當然會闡明人群的歷史。

語言學家把語言分類成語系,由共同繼承的同源音、同源詞和同源語法特色來定義(「同源」〔cognate〕指的是從一個共同祖先傳承下來)。接著他們藉由小心比對來研究那些語系的內部歷史,辨認出語系內由密切相關的多種語言所組成的子群(譯注:語系的下一級分類單元稱為語族)。語言學家也可以主張語言和語系的祖先位在時空中的何時何地,並透過辨識先祖同源詞以及其意義,來重建古代社會與環境。

 

關於「史前史」

讀者很快就會發現,本書的題材沒多少是取自過去五千年由世上各種書寫系統所記錄的歷史。本書要談的遠比那更基本:我們還沒有文字時的過往。我是很習慣把這個早於書寫的人類存在階段稱為「史前史」(prehistory),而活在今日世界的每個人的祖先,都曾經活過這個階段。

雖然我有時候會使用「歷史」這個詞,整體上來指人類所在的整段時間,但本書專注於史前時代──也就是在古代文明開始使用書寫語言之前──的人類群體。如果我們往回五百萬年,從人族身為「正從現存人科的祖先(特別是非洲的黑猩猩和倭黑猩猩的祖先)分離開來的一支生物譜系」而崛起的時候算起,那麼,史前時期就涵蓋了人族在地球上歷史的九九.九%。若從有書寫文件這項優勢的時候開始算起,那就只有最後這五千年屬於歷史時代,而世界上大部分地方晚至兩千年前甚至兩百年前,都還處在史前時代。

我知道「史前」對那些標榜道德高尚的人來說,有時候會是個討厭的詞。我們之中許多人都知道那些用洞窟、稀哩呼嚕的講話聲、剛發明的石輪和大木棒來描繪史前生活的好玩卡通。(譯注:應是指《摩登原始人》〔The Flintstones〕)但「史前」並不是一個貶損的概念。史前並不代表原始,或者甚至特別古老;它也不代表人們對於過往沒有保留任何口說傳統—我們可別忘了,《奧德賽》早在荷馬將其付諸文字的許久之前,就已經從口說傳統中誕生了。今天活在世界上的每個人都有史前祖先,而那些比較晚近的祖先就完完全全跟我們一樣有智慧。史前時代的結束時間不一定,要看談的區域是哪邊;書寫的紀錄在埃及和中東最早出現,在那些直到殖民年代後期才被世界其他地方知曉的遙遠地區則最晚出現—舉例來說,新幾內亞高地和亞馬遜雨林。

人們打從信史存在以來,就一直對於自己包括史前史在內的集體過往很有興趣,搞不好遠早在信史出現前就已經如此了。希臘歷史學家希羅多德(Herodotus,公元前五世紀)常被譽為第一位寫下我們今日會稱作實史(true history)的作者;所謂的實史指的是有意識地編寫為史,而且在許多情況下也會提及在文字書寫存在以前的事件。世界上有太多古代的歷史宗教文件出於「整體來說歷史一直都很重要」這個單純的理由,而借鑑了歷史的面向,並想像了史前時代。它決定了為什麼某些人要住這而別人要住那,或者為什麼某一特定宗教在這裡有著主宰地位而另一個在那裡有主宰地位。有時候,廣義的歷史(包括史前時代)粉飾了苦難、剝奪和戰爭。別的時候,它頌揚人類的成就,不只有解釋功能,也有鼓舞人的目的在。

過去五千年間來自書寫紀錄的早期人類史,主要聚焦於統治者以及其王國的作用。但一名五萬年前從東非遷徙至中東的史前時代狩獵採集者,在決定人類未來的作用上,就因為在重要時刻身處關鍵地點,而可能和任一個埃及法老王或羅馬皇帝起了同樣重要的作用。任何一個個人在人類群體史中的重要程度,並不只是反映了他的政治地位或軍事成功程度而已。不論我們活在地球上的何處,我們的祖先都在現存人事物的創造中有其作用,即便這過程紀錄很容易被時間和環境所遮蔽甚至抹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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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島人

我們現在來到了人類史前時代食物生產群體擴張的最精彩段落,而我大半研究生涯都在關注這場擴張。目前,世界上有超過一千種南島語言,使用者超過三億人。就跟本書漫長旅程的農業段落討論到的所有主要群體一樣,我們可以透過語言、基因和考古來研究其史前史。

公元前二○○○至公元一二五○年間,南島人從華南和臺灣的故鄉向外散布到橫跨經度兩百一十多度的範圍,西起馬達加斯加,東至玻里尼西亞,囊括了驚人的兩萬五千公里距離,甚至還在進一步(但沒有大規模移居)的接觸中,於大約一千年前左右,抵達了南美洲西岸。三個出眾的文化要素使他們進入太平洋的廣闊海域並向西來到馬達加斯加:可運輸的食物生產經濟,舷外浮架和雙體小舟(今日雙體船的祖先),以及他們建立新群體的熱情,在那些新群體中,他們那套繫於群體創立者且代代繼承的階級概念,可以重新繁衍下去。

就語言學來說,南島人的故鄉可以追溯至臺灣,可從今日使用的南島諸語來重建的南島原始語的所在地。該語言的更古早先祖階段一度存在於華南;然而,這些階段的痕跡完全被漢語以及壯侗語言的擴張所抹去,所以我們恐怕永遠都無法得知細節。早期的南亞語言或許也遭逢了一樣的命運,就如我前面所討論過的。

最先抵達臺灣的南島語言使用者,於公元前三五○○至前三○○○年間從華南的福建和廣東沿海跨過了臺灣海峽。經過考古學(臺灣的大坌坑文化)和比較語言學的重建,可知他們帶來了食物生產這種維生方式,其中包括了稻米和雜穀農業、家豬,以及狗(雞可能是後來才從大陸東南亞引入的)。臺灣也是構樹(譯注:臺灣亦稱鹿仔樹)的雌株源頭,東南亞和大洋洲的許多地方都拿這種樹的樹皮來做皮布。

這些人建立了村落聚落,紡織纖維(但還沒使用民族文化上廣泛分布的背帶織布機〔backstrap loom〕),並使用陶器、拋光的石器,還有包括了串珠、手鐲和腳鍊在內的貝殼飾物。臺灣擁有東南亞最古老的新石器時代文化,這也和這些文化直接源自中國大陸南部的淵源相符。就陶器和拋光石器的風格特色來說,比它更南邊的最古老新石器時代文化,特別是菲律賓、印尼和太平洋諸島的新石器時代文化,都帶有終究能歸源於華南和臺灣的明顯痕跡。

大約有一千年左右,臺灣的新石器時代居民占據著該島的沿岸全線,但顯然沒有繼續前進。這樣的停止不前可能反映了向北流動的黑潮力道,當時它會阻礙人們向南前往菲律賓,直到後來有人開發出船帆、舷外浮架,以及牢牢繫在挖空的船身上藉以阻擋海水的船側板為止。到了公元前二二○○年時,他們已經準備好駕船穿過巴丹群島,抵達菲律賓北部的呂宋島。這個行動,藉著共同的語言革新,而讓南島語系馬來—玻里尼西亞(Malayo-Polynesian)語族出現;該語族包含所有在臺灣以外地區使用之南島語言(譯注:包括蘭嶼的達悟語)。最終,馬來—玻里尼西亞語族會從島嶼東南亞開始,散布到西至馬達加斯加、東至復活節島,超過地球半圈的廣大範圍。

 

從南島人學到的事

南島的世界凸顯了人類史前史的一些重要主題。南島諸語言在臺灣有個共同起源,即便過去也曾與其他語系的使用者有過一連串接觸(特別是南亞語系和巴布亞諸語言),但它們時至今日還是都反映著那種傳承。

因為這些接觸,使得南島語言的使用者未必都有著一樣的遺傳起源;儘管如此,絕大多數人在相當大的程度上,還是直接出身自那些一度存在於華南、臺灣和菲律賓,有著食物生產、陶器和有帆小舟的先祖新石器時代群體。後來有著巴布亞遺傳基因的人們於公元前五○○年左右遷徙至美拉尼西亞諸島一事(接下來會描述),就清楚說明了這一點。在這個例子中,巴布亞人的基因移動了,但巴布亞語言就沒有,因為移民採用了馬來—玻里尼西亞語言。語言和遺傳不會(也不一定要)百分之百準確符合。

在我的早期研究生涯裡,觀察到這種語言和生物學上的分離情況,會為學習史前史的學生帶來很多不確定因素,其中有些人就因此聲稱,語言、文化和生物學上的群體始終都是獨立於彼此而演變的。從現今的觀點來看,尤其從古代DNA分析的結果可知,這樣的看法是判斷錯誤。在南島的世界裡,基因、語言和文化在某些場合下可能曾經有過分離的史前史,但這樣的分離並不一定是常態。

這方面來說,有必要記得的是,就算南島世界剛開始在五千年前左右的臺灣大坌坑新石器時期,曾經近似於單一群體,但今日的南島世界在文化或者基因上並非如此。這邊說的還不只是歐洲人初次現身時通用的南島語言有超過一千種;要說的還有現代的南島社會包含了印尼這個以伊斯蘭為大宗的二.七億人國家,也包括了基督教小國吐瓦魯,是位處太平洋中央人口僅一萬兩千的玻里尼西亞島群。今日說南島語言的人們,在基因上也有差異。這些觀察結果讓我們知道,把「南島語言、說南島語言的人以及其考古文化最初的幾次散布」和「其後發生在過去五千年裡的多次人口移動所造成的影響」區分開來,是至關重要的。「過去」交織著多重含意;它的產物不能只從今日存在的事物來了解。

我對人類過往的理解告訴我,人類行為,尤其是和遷徙相關的行為,大致上來說都是可以預測的,而不是隨機混亂的行為。那些試圖解釋群體史的人要面對的挑戰,是要指認出最能符合現有跨領域證據的預測。馬來—玻里尼西亞語言跨越太平洋的擴張,提供了許多傑出的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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