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出這個故事,是我此生做過最勇敢的事──
這本書,獻給每一個軟弱又堅強的人。
獻給跌倒後用盡全力爬起,能夠回來的每一個人。
誰能想到,獨當一面的外商專業經理人,竟會是酒癮患者?
她墜入谷底與暗影搏鬥,再勇敢爬升,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我很清楚,自己一旦自視甚高,不求助於人,也不仰賴上蒼,就不可能停酒,而這些問題都是自己造成的,酒瓶不過是問題的表徵而已。」
──〈尾聲 無止境的漫漫長路〉
從未想過,有一天,我會躺在這裡。
不久前踩著高跟鞋,意氣風發地往返武漢、上海出席業務大會的行銷長,轉瞬躺在蒼白的病床上,面對飆高的肝指數和嚴重黃疸,不斷想著:「我怎麼會在這裡?」
人生故事自此急轉直下。總是嚴以待己、撐到最後一刻、強悍的郭艾珊,一夕間再無暇顧及工作,憂慮著家庭、自己的生命,還有從此不得不正視的問題──酒癮。
痛並努力著:超強經理人的真實人生故事
在外商公司闖蕩逾20年的郭艾珊熱愛運動、樂於分享,與家人關係親密,但她有一個不為人知的祕密:事業愈成功,她愈依賴酒精。
喝酒對成年人來說再平常不過,但酒其實是最容易取得的合法成癮物質之一。郭艾珊的生活因酒癮跌宕、失衡,眼見珍視的一切受傷害,她無數次自狼藉深淵爬出,直到加入戒酒無名會,踏上與自我對話、和解,修復破碎關係的路。
循著「戒酒十二步驟」往下走,她發現,最難的並非與酒癮正面交鋒,而是向丈夫說自己需要就醫、向孩子坦承自己的失調……坦然面對自身,坦誠以對他人、面對自己的人生,才是最大的課題。戒癮,為的不只是身體的痊癒,更為心神的療癒。
這故事,獻給所有軟弱又堅強的人。
許多人不知道,酒癮和憂鬱症都是一輩子的課題。
郭艾珊在這本書中袒露最脆弱、誠實的自己,關於她生活與精神如何失衡,怎麼掙扎著放下自傲和自尊,流著淚再次擁抱家人與朋友,找回自己,找回生活。
這本書講的不只是成癮,而是每一個軟弱的人的故事。我們都曾脆弱、瀕臨深淵,甚至落入深淵,而艾珊的故事告訴我們:不要害怕,鼓起勇氣走下去,無論如何,我們終將迎向「康復」。
▌本書特色
★ 毫無保留的真實故事,坦率、揪心且細膩。
★ 勇敢描寫酒癮患者一度失衡、失控的跌宕人生。
★ 訴說女性酒癮患者的掙扎,呈現動人的親情、愛情、友情。
★ 真正置身其中才能做到的患者田野:書寫戒酒治療團體成員的故事;他們無私且不帶批評、互相支援的珍貴情誼;訪問相關機構。
★ 你以為酒癮不過是短暫意志力的問題,但其實它和憂鬱症、躁鬱症等精神疾病相同,是一輩子的課題。
▌好評推薦
顧玉玲|臺北藝術大文學跨域創作研究所副教授、作家
艾珊的強大,不在於「戰勝」酒精,而是誠實直率地面對自己。
──劉梓潔|作家、編劇,曾任臺北藝術大文學跨域創作研究所客座助理教授
這是一本會讓你看待世界更寬容,對人更善良的好書。
──黃大米|作家
作者:郭艾珊
臺大經濟系畢業、交大經營管理研究所碩士,北藝大文學跨域所研、淡江大學教育與心理諮商研究所研讀中。主修品牌行銷,於兩岸三地知名外商公司供職逾20年。《做自己還是坐職升機》、《45招贏得職場躺平權》作者。主持佳音電臺節目「艾職場艾生活」。
曾擔任寶僑大中華區護膚品牌經理、臺灣萊雅行銷經理、臺灣嬌生嬰兒暨身體護膚行銷經理、葛蘭素史克全球品類開發團隊中國市場負責人、港商維他奶大中華區品類總監、中國麥當勞早餐暨主力產品平臺資深總監、中國星巴克品類資深總監、臺北101企業傳播處長、臺灣暨香港沃盛股份有限公司執行長。
以誠實與書寫面對人生,為了不離不棄的你,守護一瞬之光。
臉書粉專:郭艾珊 Elsa Kuo 洋蔥艾爾莎
Podcast:艾職場艾生活
推薦序 真正的強大與勇敢/劉梓潔
推薦序 看待世界更寬容,對人更善良/黃大米
戒酒無名會:十二步驟
自序 此時此刻
第一章 進入黑暗
第二章 這不是我一個人能夠解決的問題
第三章 沒有名字的戒酒會
第四章 讓我們一起變好
第五章 親愛的孩子,我要告訴你們一件事
第六章 清醒之後
尾聲 無止境的漫漫長路
「妳怎麼敢出這本書?」
「妳不怕大家輕視妳嗎?」
「妳再也不完美了,世上所有人都看到了妳的醜陋。」
這些問題與質疑,都來自同一個人,我自己。
四年前,初就讀文學所,開始寫與這個主題相關的第一篇文章,隨著時光流逝,自己在從酒癮康復這條路上愈走愈久,遇見愈來愈多人,理解、支持、幫助我,更加肯定,誠實面對與盡情書寫,是我一直以來面對人生挑戰唯一的技能與對策。寫作的過程中,從內心掏挖出來的文字,涓滴徐落,如沙漠中的雨水,緩慢卻徹底的沖去我布滿泥塵的臉龐,直到終能睜開雙眼,看清自己,並清醒的好好看清人生。
書寫是安心的,敞亮的,撫慰的,它讓我和自己對話,盡情抒發。但現在,文字已了盡職責,即將被集結出版,我便不能再躲在文字底下,要以自己真面目,真實姓名,真實遭遇,帶著黑狗(憂鬱症)與腳鍊(酒癮),完全地暴露於世人之前。
不用等到外界挑戰,我已經把自己貶低、奚落、質疑個遍。
但因為這一路曾經相遇,以各種形式陪伴我、關懷我、幫助我的人,我希望也能以自己最擅長的方式,幫助每一個在成癮路上希望獲致清醒的人。
我是一個酒精成癮患者,從發現到承認,再從承認到走向康復,中間是一段漫長、跌宕而不斷反覆的痛苦歷程,若不是我身邊的支持,包含戒酒無名會的成員們、松德醫院成癮科黃名琪院長、蘆葦營副執行長 Lydia 林為慧女士、心理諮詢師黃柔嘉老師、北藝大文學所的師長與同學們……我萬不可能走到此時此刻。
此時此刻的我是怎麼樣的呢?
滴酒不沾,自是常態,與朋友聚餐,歡樂不減,KTV中常常是大家杯莫停,而我一個人「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傾耳聽」……我非聖賢,自不寂寞,本不願以「癮者」留名,但仔細想想,如果可以幫助自己、幫助別人,是不是比什麼瓊漿玉液都更加「同銷萬古愁」呢?
感謝酒癮和經常共伴的憂鬱症,使我變成一個更好的人。雖然痛苦,但它們使我對自己更好,能更同理他人,清楚地看清人生當中許多事項的優先次序。榮耀不在外界加冕,而在自己活得健康快樂,自助更能助人。
既是凡人,皆有弱點,每個人都有各自人生課題,我將影響我健康甚鉅的酒癮,看作成生命的禮物,這副量身打造的「腳鍊」(緊箍咒?)提醒我,時刻保持誠實,在精神方面有所進步,並不吝於幫助他人。
但,掛附著這副腳鍊,人生路上行之履之,沉重異常,要如何轉化成生命的力量?我想起深刻影響我人生觀的大學女子排球隊教練──余育蘋老師──曾經強調的,出色的排球員,「體能」-「心理」-「技術」為黃金三角,缺一不可。教練這番話我不敢稍忘,也助我轉念,將「腳鍊」視為能讓我訓練肌力,在人生路上愈走愈強壯,負重如斯亦能輕鬆前行……
真正的強大與勇敢
劉梓潔/作家、編劇,曾任臺北藝術大文學跨域創作研究所客座助理教授
「我叫馬修,我是個酒鬼,我無話可說。」
馬修是我認識的第一個酒鬼。存在於勞倫斯.卜洛克(Lawrence Block)的偵探小說,硬漢私家偵探馬修一邊對抗酒精,一邊與光怪陸離的謀殺與惡意決鬥,在一日將盡時,走進教堂地下室的AA匿名戒酒會(Alcoholics Anonymous,簡稱AA)。紐約八百萬人有八百萬種死法,而馬修是紐約犯罪風景的行吟詩人。
從沒想過,在臺灣兩千三百萬人之中,我也會遇見一個匿名戒酒會的成員。我們相遇的情境,是臺北藝術大學文學跨域創作所寫作指導課的面談,當時艾珊告訴我,她正在戒酒,並想把這過程做為她的寫作計畫。我的故事雷達訊號瞬間衝上滿格,像是堵到一個女馬修,興奮地一連問了她好多問題,像是:所以你們每次聚會,都要說那句話嗎?
「對,我是酒鬼,我姓郭。我第一次去,說完這句話眼淚就流下來了。」艾珊平靜地回答,天啊,我聽了眼淚也快流出來。妳醉到最狼狽是什麼樣子?艾珊想了一下,回答:「全身酒臭、路都走不穩,傍晚還是搖搖晃晃走到校門口接小孩,結果是兩個小孩一人牽一邊,把我牽回家。」後來,艾珊傳來一篇散文,寫的就是這段酒鬼媽媽的一天,這次也收在《我這麼幸福,為什麼還需要灌醉自己?》的第五章。
當天我接著又問了:所以妳也有輔導員嗎?你們都在哪裡聚會?那些成員都是什麼樣子?艾珊一一溫柔回答,速食店、運動服、桌上擺滿書,這些畫面與關鍵字都還點狀地留在我記憶中。在讀《我這麼幸福,為什麼還需要灌醉自己?》時,彷彿又一一將這些點串起來。艾珊在這本真誠的戒酒歷程中,再次坦誠、鮮活而幽默地,為一個普通人、或者門外人解答了所有疑惑。但我同時也好奇,什麼樣的人會想讀這本書呢?是像我一樣,帶著故事雷達想一探究竟的人?是意識到自己可能有酒癮,需要求助的人?是身邊的人有酒癮,想要幫助他們的人?讀完之後,我的答案是以上皆是。
那天,我也問了一般人都會問的問題:多久不喝就算戒酒「成功」?
艾珊的回答,也在這本書裡出現多次──唯一能夠確定自己戒酒成功的那天,就是踏進墳墓的那一天……
看待世界更寬容,對人更善良
黃大米/作家
你希望當自己犯錯、跌倒時,被寬待與接納嗎?
你想成為能寬待別人,同理別人難處的人嗎?
如果以上你的答案都是 yes,你就該翻閱這本書。
「成功人士」這四個字,是許多人一生的奮力追求,期待被別人仰望、尊敬,期待自己口袋滿滿,走路有風,站上舞臺言之有物,人生一路高飛,所有泥濘、狗屁倒灶都跟成功人士無關,然而上述的情況是童話,真實的人生裡,誰沒有荊棘。
郭艾珊的資歷是成功人士的標配,她臺大經濟系畢業,是國際品牌的外商高階主管,她會出書很合理。她的第一本書《做自己,還是坐職升機:人人羨慕的工作金飯碗,永遠附贈難嚥的隔夜菜》,書名很長,重點是最後一句,「永遠附贈難嚥的隔夜菜」,從這句話可以看到她對成功的反思與自嘲。她碰過忌妒屬下幸福的主管,經歷過外派異國他鄉,工作之繁忙,即便千手觀音也總感到分身乏術,當部門間互相杯葛時,化解歧見靠的不是高大上的理論,而是海產店的乾杯。
我以為這些已經是她卸去成功人士的包裝的極限,真是太小看她了,要超越郭艾珊唯有郭艾珊,她這次直接告訴你:「我有酒癮。」而且發作的地點都很溫馨,家裡、客廳、臥室、便利超商,最不像案發現場的地方,出事起來卻最驚悚。她在書中寫到她最後的記憶是便利超商開門的「叮咚,歡迎光臨」,再此醒來已經是幾天後的事情,浴缸裡面裝滿了空的啤酒罐。當家人把酒都藏起來,她被反鎖在臥室,卻還是能喝到爛醉,怎麼辦到的?酒癮讓她有了蜘蛛人的本事,從臥室的陽臺爬出去,踏著水管爬進客廳拿酒,十四樓的風,吹不散想喝酒的慾望,從此,他們家租屋只看三樓以下的房子。
多數的成功人士看似謙和有禮,骨子裡總有一份自視甚高的傲慢,而郭艾珊很擅長自剖心境。她坦承地寫到,當她因酒癮踏入馬偕醫院開設的成癮者團體輔導課程,看著渾身酒氣,衣衫襤褸的成員,覺得自己不該來這裡,也不屬於這裡,因為即便是酒鬼也應該有階層之別,怎會蛇鼠一窩,淪入這種「畜生道」。
在場的人逐一站起來訴說自己的酗酒經驗,輪到她時,她率性地說出:「我不需要參加,謝謝大家。」便昂首闊步走出會場。然後呢?她的離開傷害到誰?會場中的人嗎?不是,他們不會因她的離開而感到自慚形穢,因為每個傲慢的人最終都將自作自受,錯過讓自己被拯救的機會。
傲慢,藏在多數成功人士的心中,而階層無所不在,非我族類不與之言談,即便是跨界交流,往往也僅是我佛慈悲的布施。閱讀此書時,你會在她自省、自責時,也有了病識感,她的文字像是端午節的雄黃酒,閱讀之後讓人現出原形,發現有病的不只是她,也是我自己……
我怎麼會在這裡?
我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會躺在這裡。
一週前,我還踩著高跟鞋,拖著行李箱,往返武漢、上海,以行銷長的身分出席各地業務大會,意氣風發,大有呼風喚雨之勢。我在公司處於領導核心圈,得到CEO、創辦人的賞識,和同事們也相處順利,回家後,有住家阿姨幫忙打理家務,小孩的吃食、課業、接送我全不用擔心。事業成功,家庭幸福,順風順水。
沒想到一轉眼,我就癱躺在臺北榮總的急診床上,手背上插著針管輸液,日光燈的白光晃亮,照得我雙眼刺痛,我呆呆地看著天花板,想像這裡是天國。
現在是凌晨兩點,不久前,我搭深夜紅眼班機,在婆婆的護送下從上海臺商醫院,一路直奔臺北榮總,沿途歪歪倒倒、幾乎要站不住。上海臺商醫院的醫生警告我,若不立即回臺就醫檢查,恐將肝昏迷。
這個醫生什麼檢查步驟都沒有做,沒有用到聽筒、壓舌板,更不用抽血留尿,僅看了我一眼,就下了如此的指示,並交代婆婆,萬一我出現昏厥現象,該如何處置,避免頭部撞擊。
他不是庸醫,也不是在推託恐嚇,因為當時的我,全身皮膚黃得如一顆芒果,活像小小兵(Minion),更像「新娘不是我」裡頭,助曬劑被好友掉包的安.海瑟薇。
「姊,手續辦好了,醫生等一下就來檢查。」
我緊閉雙眼,轉過身去,背對妹妹默默流淚,淚水流進嘴角,濕濕鹹鹹的,後來漸漸從嗚咽啜泣,轉為控制不住的痛哭。我的身體不停抽搐,臉上滿是淚水流過又變乾的痕跡,緊繃又刺痛。
「會冷嗎?我幫妳再要一床毯子。」妹妹走到我面前,發現我發抖的原因,輕輕地撫著我汗濕糾結的亂髮,「沒關係,我們在醫院了,不要擔心。」
陪伴我的除了當時懷孕五個月的妹妹,還有從上海一路陪伴、扶持我,近二十四小時沒闔眼的婆婆。經過等待病房、抽血、驗尿、腹部超音波……等種種緊急處置,已經二十四小時沒闔眼的婆婆,坐在我的床邊關心地問我:「艾珊,要不要喝水?要不要上廁所?」
我回憶起讓自己躺在這痛苦流淚的開始。
結束武漢的會議,我風塵僕僕回到上海的家,覺得疲憊、食欲不振,便跟公司請了一週的假,待在房裡,躺在床上。上海的阿姨負責操持三餐,正好來訪的婆婆負責陪伴孩子,我躲在自己的房裡,呆呆地看著窗外。我很熟悉這樣的低潮,它總是在急驟的壓力或是密集出差返家過後出現,我的心中會出現一個深不見底的大洞,使我不禁急切地找尋,看身邊有什麼東西能往裡丟,將它填補起來。
我總是用習慣的方法處理:吃百憂解,吃贊安諾,配一點飲料,滑手機、購物。就這樣,我足不下床地過了一週,某天睜開眼,聽見窗外婆婆和孩子玩球的歡笑聲,這才勉強走出去,想要加入他們。
我走進了陽光,現了形。
婆婆看見沐浴在日光下的我,倒吸了一口氣。擁有專業護理背景,曾經當過成功嶺醫院院長的她,要我靠近一點,開始逐一檢查我的眼白、胸口、手掌、腳底……全是黃色的,而且隨著幾十分鐘過去,非但沒有退去,還愈來愈黃。上海家裡裝的燈管是暖色系的,我又絕少出房門,這兩週沒有人發現我已經出現了黃疸的症狀。婆婆當機立斷,先叫我跟她去上海的醫院,接著再直接搭機回臺灣。先生給我們直接訂了第一班機的商務艙,無法臨時請假的他,在虹橋機場出關口,緊緊地抱著我,將我的手交給婆婆。
因為怕我昏倒,婆婆沿路走在我右後方,她身型嬌小,矮了我好幾個頭,此時卻展現無比的力量,緊緊地攙扶著我。在飛機上,她牽著我的手說:「艾珊不要怕,我們快到了。」
雖然當時我惴惴不安,頭腦也昏沉雜亂,不過,我記得一件可愛的小事。在候機室時,婆婆離開了一會,隨即又回來,手上多了好多餅乾和巧克力,她說:「妳現在需要糖分,我剛剛去跟貴賓室的人多要了好多,妳看。」見到她遞出的糖果,我覺得自己好像正和她手牽手去郊遊,獲得了些許安慰,心中的恐懼隨之減少了幾分。
折騰了一陣子,我終於得以進入病房,在主治醫師進來問診前,急診醫生先幫我抽血、驗尿、打點滴,要我等待檢驗報告。這時已經是凌晨六點了,四小時前,我讓懷孕的妹妹先回家,並囑咐她讓爸媽睡飽一點,等到白天再通知他們,卻完全沒有想到,陪在我身旁的婆婆已然未闔眼三十六個小時,也有高血壓的她,身體恐怕撐不住。可能是她那股遇強則強的軍人氣魄,毫不流露倦意,也可能是我當時太依賴她,不想放手。
身邊人的付出,我真是不懂體察,更別提感激了。
早上八點,主治醫師來了,手上拿著我的報告,眉頭緊皺。詢問我的慢性病史,排除了A肝、B肝、C肝的可能性,和我解釋GOT、GPT(就是一般人口中的「肝功能指數」,正確來說應該稱「肝發炎指數」)……等,我的各種指數都不正常,其中最可怕的是黃疸,一般人的正常指標在十以下,我竟飆到了八十以上。
我是一個相當罕見的病例,而且病況危急。
醫生問我,妳在上海,吃了什麼東西嗎?有吃生魚片之類的東西嗎?
我搖搖頭,什麼都沒吃。
妳最近有服用哪些藥物?
百憂解、贊安諾……都是長期處方箋。
妳最近身體比較勞累嗎?
剛剛出差一週回來,很忙碌。
平常有飲酒的習慣嗎?
我沉默了。
我說,過去一週有飲用啤酒,一天大概一瓶。這是事實。
我沒說的是,在出差應酬時,為了拚搏,我喝了多少白酒,等到酒席中大夥兒歪歪倒倒,我便趁機躲回飯店房間,打給客房服務,叫上一瓶,甚至兩瓶夏多內(Chardonnay)白酒,邊喝邊用筆記型電腦處理明天會議要用的簡報。當時我正積極地想證明自己的能力,從代理行銷長轉正,因此應酬時我絕不敷衍,有酒必乾,好不容易回到房內,我也不會休息,務必將明日簡報的內容準備地一絲不苟。因為一直處在往前衝的高壓之下,我快速運轉的腦袋幾乎停不下來,因此,不只加班的時候喝,臨睡前當然也要再喝一點,才能放鬆入睡。久而久之,一杯不夠,一瓶不夠,最後進展至必須開第二瓶酒來喝。第二天一早,七點整,鬧鐘響起,還在宿醉的我吞下兩顆普拿疼,喝了兩杯美式咖啡,強振精神後,又進入會議室開始忙碌。
出差的每天,我皆如此度過,在工作與酒精之間循環反覆。
而在上海時,出差幾乎占了我的大半生活,等到返家時,已經再也喝不下了,只要酒精濃度稍高就會讓我反胃、嘔吐、無法進食,還狂吐酸水。但即便如此,我還是離不開酒,差別只在於僅喝著酒精濃度較低的啤酒配百憂解、贊安諾。
醫生一邊振筆疾書,一邊歪著頭說:「一天一瓶啤酒,算一個酒精單位,不至於肝炎啊。」
婆婆在旁邊,對一切了然於心的她,卻什麼都沒有說。
八點半了,我的父母奔進病房,不停喃喃自語,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昨天還通電話,今天就進了醫院。此時公公也來接婆婆回家了。當他牽起婆婆的手時,我看見婆婆的肩膀瞬間垮了下來。她回頭拍拍我的肩,依舊沉默,踩著疲軟的腳步,離開了病房。
醫生繼續說,如此嚴重的黃疸症狀,並無藥物可控,只能施打葡萄糖水、吃維他命、護肝藥,休息並靠肝臟自我復原。若在一定期間內指數降不下來,或繼續往上飆升,這是非常危急的情況,我有可能必須要換肝。他停頓了一下,問我有沒有兄弟姊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