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回光的男孩

NT$290 NT$229

原書名:Speed of Light
出版日期:2015-01-23
作者:喬伊‧考莉
譯者:黃瑋琳
印刷:單色印刷
裝訂:平裝
頁數:240
開數:25開(寬14.8×高21cm)
EAN:9789570845143
系列:小說精選

已售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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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光,找到希望
紐西蘭國寶級知名作家
喬依‧考莉 最新感動創作

傑夫在優渥家庭中成長,但他的家人似乎並不完美。
他的父親是典型的富爸爸,脾氣暴躁,活在自己的世界裡,對家庭及身邊的事情都視若無睹。
他的哥哥因走私毒品在海外被判刑坐牢;姊姊過著放蕩的生活,有著不可告人的感情秘密……
他的母親則以投入工作來逃避枯燥乏味的生活。
傑夫只好沉醉於數學世界,他眼中只有數字和數理學。
彷彿這個世界才是完整、值得追尋的。

一場暴風雨中,一個神秘的女人在花園出現,
她一次又一次地來到傑夫的身邊,傳遞奇怪的訊息,
也改變了傑夫對許多事情的看法……

究竟偌大的豪宅是否只是空虛的殼?這個家庭是完整?還是破碎?
「光」又是什麼?有什麼力量?

屢獲殊榮、最受歡迎的紐西蘭童書、青少年小說作家喬伊‧考莉(Joy Cowley)
深刻描寫成人威權的虛偽面,和孩子於現實中的演繹發揮交互作用。
文字洗練、刻畫細膩,蘊含意想不到的幽默和超自然的曲折,
深刻啟發品德、家庭、金錢等觀念,給予人希望和力量。

貨號: 9789570845143 分類: , ,
作者:喬伊‧考莉

紐西蘭最受歡迎的知名兒童教育學習書籍作者,《紐西蘭週日星報》曾將她譽為青少年小說的神仙教母,著作多元且豐富,廣受大小讀者們的喜愛。計有600種以上的出版品,包含繪本、幼兒學習讀本、少年讀本、青少年小說、成人閱讀。當年她的一個孩子有閱讀障礙,促使她為自己的孩子和其他相同問題的孩童寫書,自此筆耕不輟,所著讀本皆非常適合閱讀的培養與訓練。她長年居住在紐西蘭田野鄉間,以其大自然生活背景及自身的孩童教育出發,著作題材多圍繞自然人文主題,啟迪人心,適合教育學習;尤其擅長以動物作為故事中的主角,因為她覺得動物可以表達更多可能性,也可以創造出更多幽默感。由於其優越的觀察力和細膩生動的故事內容,許多作品榮獲各大獎項:
紐西蘭傑出貢獻紀念獎(Commemoration Medal for services to New Zealand, 1990)
大英帝國勳章(OBE勳章)(OBE [Order of the British Empire] for services to children’s literature, 1992)
瑪格莉特‧瑪西獎(Margaret Mahy Lecture Award, 1993)
紐西蘭婦女選舉權百年紀念獎(NZ Women’s Suffrage Centennial Medal, 1993)
梅西大學名譽文學博士(Hon. D.Litt Massey University, 1993)
美國阿拉巴馬羅貝塔朗獎(Roberta Long medal for multicultural writing [USA], 2002)
A.W.里德紐西蘭文學貢獻獎(A.W. Reed Award for Contribution to New Zealand Literature, 2004)
紐西蘭傑出貢獻獎(DCNZM勳章)(Dame Commander of the New Zealand order of Merit [DCMNZ], 2005)
紐西蘭郵報年度童書獎(The NZ Post Children’s Book Award, 1982 / 2006 / 2008)
紐西蘭首相獎─文學成就小說類(Prime Minister’s Award for Literary Achievement in Fiction, 2010)
UAB瑪莉安‧曼寧獎傑出文學學者(University of Alabama, Birmingham, Maryann Manning Award for Outstanding Literacy Scholar, 2011)

鑒於她在全球與紐西蘭的特殊貢獻,2002年成立了Joy Cowley Award獎項,旨在培養紐西蘭優秀的兒童文學圖書作者與出版商,由Scholastic New Zealand贊助及出版得獎作品。
網站:www.joycowley.com

譯者:黃瑋琳

上升星座雙魚,太陽星座處女。喜歡文字、文法、文化,也愛知識和故事。清華大學語言所碩士,加拿大維多利亞大學語文教育博士班研究、蒙特婁College Platon法語課程修習,台東大學兒童文學所博士。
曾在大學裡教授創作、翻譯、英文,擔任過應用外語系主任、語教中心主任。梁實秋文學獎翻譯類譯詩獎和譯文獎雙料得主。創作亦獲高雄市柔蘭兒童文學獎小說組首獎、台灣省兒童文學創作獎、竹塹文學獎、《兄弟雜誌》棒球小說獎、高雄市文藝獎等。所著〈時間的故事〉選入九歌《95年童話選》。〈饑餓的0〉與〈國王郊遊去〉被譯成英文,收錄於《台灣文學英譯叢刊》及《台灣兒童小說集》(美國加州大學聖塔芭芭拉分校出版);〈國王郊遊去〉亦選入100年全國語文競賽國語朗讀篇目(國小學生組)。
著有《籠子裡的天堂鳥》、《國王郊遊去》、《發條星星》。譯有《真正老森林》、《黑牛妮娜》、《如果我是市長》、《瓦立的故事》、《捍衛聯盟》系列繪本和小說(簡體中文版《守護者聯盟》)、《找回光的男孩》、《穿裙子的男孩》、《翻轉教室:激發學生有效學習的行動方案》等。著、譯作20餘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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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序
導讀

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九章
第十章
第十一章
作者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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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和數字的二重奏/黃瑋琳

一、
十二、三歲的男孩,面對父親生意被騙、母親離家、姊姊休學和別人同居、哥哥入獄服刑,他要如何自處?《找回光的男孩》主人翁傑夫‧羅榮美就遇上這種困境。故事一開頭,是一棟聳立在山頂的豪宅描述:「這棟房子蓋在最高處,建築突出的部分俯臨大海,嗅著天氣的每吋變化。如果你倚著前面的矮牆站立,你看不到底下的土地,只看得到天空,還有遠方的海港,一個漂著玩具船的藍色浴缸。」看似富裕,卻透露出與世隔絕的冷清。傑夫的父親溫斯頓是會計師,崇尚金錢與成功,他有了這棟房子還不知足,把腦筋動到澳洲房地產上面,殊不知已經掉入詐騙者的陷阱。小說開頭除了豪宅,便是暴風雨來襲前夕的描摹,為後來傑夫全家的崩解作出不祥的預告。溫斯頓和傑夫的對話,生動展現兩人的個性:溫斯頓強勢,喜歡所有事物都在掌握之中,包括孩子們的人生。而傑夫敏感溫順,不喜歡父親的價值觀,卻不敢拂逆他的意願。等傑夫的媽媽海倫和姊姊安潔雅從外頭回來,這一家子總算到齊了。第一章便透過對話和動作,將傑夫全家人的個性攤在讀者面前。海倫和安潔雅相較之下,沒有溫斯頓那麼勢利;安潔雅更和弟弟傑夫站在同一陣線。趁著大家不注意,安潔雅偷偷告訴傑夫一件事:她有貝克特的信……
原來團聚的一家四口,並不是完整的一家人,他們之間還少了一名成員:傑夫和安潔雅都很崇拜的大哥,貝克特。但之前溫斯頓卻對傑夫說,貝克特死了。貝克特在溫斯頓心中,或許連死都不如,因為曾是溫斯頓最鍾愛的長子,如今因販毒被關在泰國監獄。作者對貝克特的著墨不多,只有在最後全家探監時他才真正出場,但他卻時常出現在傑夫的回憶裡。回憶裡的他,總是一副金髮飛揚的自信模樣。貝克特入獄似乎是羅榮美一家惡運的開始,之後溫斯頓被騙了一百五十萬澳幣、安潔雅離開學校和有婦之夫同住、海倫被溫斯頓毆打,憤而離家、山頂上的房子要賣掉、最後是溫斯頓中風了。
身為家中唯一沒出問題的成員,傑夫要如何維持這個家?暴風雨那夜過後,出現一位老婦人梅西(她自稱「持夢者」),告訴傑夫要找到「光」,並且抓緊它。「光」是什麼?小說裡並沒有明確指出,但梅西說傑夫仍有「光」的記憶,他必須找回「光」,也必須成為家裡的「光」。「光」是這本小說裡不斷出現的意象。

二、
除了「光」以外,小說裡也出現不少數字。這本書的形式有點特殊:每章正文前面都有一段開場白,內容多半為科學和數學的事實,裡面充滿了數字。而故事裡也不時出現數字或數學的資訊,例如第二章傑夫導師威爾森太太提到太平洋和馬里亞納海溝,和學生的一問一答幾乎都是數字。更別提傑夫是個數字狂,凡事都要數一下:從他家走下山要數幾步、吃早餐穀片要數裡面有幾顆葡萄乾、計算威爾森太太上課的時間,連幾秒都算進去。他也不斷把別人的名字或門牌等等合計起來,作為他占數術的依據。傑夫沉迷於數字,因為數字永遠不變,完全符合邏輯,絕對遵從理性。不像他的家人與生活,快要分崩離析了。數字和數學是他最能掌握,也最容易逃遁的世界。但自從他遇見老婦人梅西,梅西告訴他找回全家的「光」,唯有「光」能拯救他們後,傑夫的想法似乎有了轉變。有一回,他竟對電腦螢幕上的科學家門得列夫說出「宇宙不是只有數字而已」,這表示他不想只倚賴理性的數字,而開始尋求更感性、更人性的東西,或許就是梅西所說的「光」。這本小說形式上別具深意的地方也在於此:理性的科學與數學知識在每章最前面,傑夫這家凡夫俗子的遭遇緊接在後,數字和文字揉合在一起,或許代表生活中理性與感性缺一不可。但最後解救傑夫一家的不是數字,而是他們全家找回的「愛」,也就是「光」。家,畢竟不是講道理的地方。無怪乎最後作者寫下「雖然沒有數字可以數,傑夫知道,當下就是完美的時刻」,傑夫再也用不著數數兒了。

三、
除了人物和形式,這本書的文字也頗有可觀之處。不少書評都說這本小說非常「威靈頓」,靠的就是作者的文字功力,把位於紐西蘭北島南端的威靈頓,那種劇烈的天氣寫得活靈活現,例如這一段:「在這麼高的地方,風雨還沒來臨之前,傑夫就能從四面八方看到天氣的變化。高空的雲被風撕裂,濃厚的積雲自哈特山谷翻騰而來。雨水在東面的山丘,畫下一道道鉛筆線。可是,今日和往常不同,傑夫從未見過這般光景:大軍壓境的雲層,顏色像海面浮油那般漆黑,從南島湧來,染黑陸地和海洋。目前港灣仍舊平靜,波光粼粼的水面,看不出絲毫警訊。然而,海峽之外的大海卻越來越陰暗,不斷掀起片片白浪。」身為這本小說的譯者,我非常喜愛作者考莉運用文字的方式,她不會使用很多形容詞(副詞也不常見),而是用動詞寫活一個情境。除上述文字外,還有不少佳例,例如她筆下風狂雨驟的景象,不是直接敘述,而是透過描摹:「有些房屋的鐵皮被掀走。傑夫聽不清電視裡的聲音,不過畫面倒和外頭風雨的喧鬧聲非常匹配,特別是碼頭那些遊艇的桅杆,個個抖得跟交響樂團的指揮棒一樣。」
Sheets of iron peeled off houses. Jeff couldn’t hear what was being said, but the pictures connected with the noise outside, especially the scene at the marina where the masts of yachts waved like conductors’ batons. (原文第21頁)
建議讀者可找她的英文小說來看,必會增加不少英文功力。

四、
喬伊‧考莉(Joy Cowley)是紐西蘭國寶級作家。在紐西蘭,她已經出版六百本以上的作品,不過台灣對她還是不夠熟悉。這次聯經大手筆出版考莉奶奶的故事繪本和最新青少年小說(《找回光的男孩》原著Speed of Light於2014年出版),以及《當我們瘋在一起:無可救藥的韋斯特家族》。期待出版社能將她更多好書引進本地,介紹給大家,那真是台灣大、小讀者的福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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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風速:風速計可以準確測量風的速度;不過,還有一種估算風力大小的老法子,就是觀察風在周遭環境所造成的影響。蒲福氏風級將風力分為十三級:從零級(「靜止」,風速每小時兩公里) 到十二級(「颶風」,風速每小時一百一十九公里以上)。蒲福氏風級的十級風為「暴風」,風速每小時一百公里,掀起的海浪高達九米。在這種暴風下,樹木會被連根拔起,也可能致使建築物受損。
這棟房子蓋在最高處,建築突出的部分俯臨大海,嗅著天氣的每吋變化。如果你倚著前面的矮牆站立,你看不到底下的土地,只看得到天空,還有遠方的海港,一個漂著玩具船的藍色浴缸。好像太空站,傑夫想,好像玻璃和混凝土打造的實驗室,不是房子,不,一點都沒有住家的氣息。除了從老家搬過來的家具以外。他們搬來這裡已經九又四個月了,但傑夫依然覺得自己必須獲得許可,才能打開廚房那些光滑的黑色櫥櫃。沒有門鉸與把手。只要指頭神奇一觸,它們就會自動彈開,給你一個驚喜,即使亮出來的只是家常的東西,像是柳橙汁或是番茄湯罐。
在這麼高的地方,風雨還沒來臨之前,傑夫就能從四面八方看到天氣的變化。高空的雲被風撕裂,濃厚的積雲自哈特山谷翻騰而來。雨水在東面的山丘,畫下一道道鉛筆線。可是,今日和往常不同,傑夫從未見過這般光景:大軍壓境的雲層,顏色像海面浮油那般漆黑,從南島湧來,染黑陸地和海洋。目前港灣仍舊平靜,波光粼粼的水面,看不出絲毫警訊。然而,海峽之外的大海卻越來越陰暗,不斷掀起片片白浪。
新園丁艾迪因應天氣變化,將戶外吃燒烤的桌椅收到工作小屋裡。傑夫喜歡艾迪走路的方式:從這裡搖晃到那裡,沒有半點聲音。大象走路也是如此,因為牠們腳底有柔軟的肉墊。艾迪腳上則是一雙沒有鞋帶的紅色帆布鞋。
「暴風雨會很大嗎?」傑夫問。
「看來不妙。」艾迪邊說邊摺疊木椅,「今晚漲潮時,海水會淹過道路。你要出門嗎?」
「沒有。」
「那就好。道路可能會封閉。如果可以的話,麻煩你用那個套子把燒烤架套好,注意要好好綁緊。」
「沒問題。」傑夫用力拖著加了墊片的帆布套,「嘿,我想問你一件事:艾迪是你的真名嗎?」
「千真萬確。為什麼這樣問?」
傑夫笑了,「我們名字是一樣的!我們都是九號人!」
「什麼?」
「傑夫和艾迪加起來都是九,而九是完美的數字!」
艾迪站直了,兩手還抱著椅子,小鬍子下面的嘴張了開來。「啥?」
「九是我的數字,」傑夫解釋道,「你也是。瞧,E是第五個英文字母,D是第四個,I是第九個。把它們通通加起來:艾迪,Eddie,五、四、四、九、五,加起來是二十七。然後再將二和七加在一塊兒,你會得到哪個數字?九。」
「你說是就是吧。」
「艾迪,這叫占數術,我哥跟我說的。數字顯示出我們是哪種人。七是靈性的數字,我忘了八是什麼,可是九,強大的九代表完美。」
「你難倒我了,孩子。」艾迪把椅子傾向一邊,騰出手搔著耳後,「我可不是你們說的數字迷。」
「這真的很簡單。傑夫,Jeff,字母是十、五、六、六,加起來是二十七。二加七等於……」
「你名字不是叫傑弗瑞嗎?」
傑夫搖頭,「我比較喜歡傑夫,因為傑夫是九,而九是我的數字。」不過他從艾迪茫然的表情,知道這位園丁根本在狀況外。此時開始颳風了,就像螺旋槳在運轉一樣。
大塊頭園丁走到一旁,注視著天空。「得趕快把椅子搬到小屋裡。我猜你老爸沒多久就會回來了。別忘了把燒烤架的套子蓋好。」
傑夫看著艾迪踩著沉重的步伐,朝房屋側邊走去。他的褲頭低低掛在臀上,T恤背面有大片汗漬,像一幅地圖。風又颳了起來,將游泳池附近的落葉吹得沙沙作響。青銅大門旁邊的尤加利樹搖晃不已,一滴水珠落在水泥地上,濺開成為星形。又一滴。再一滴。雨在雲層抵達之前就來了,青空中落下了水滴。接著傳來凌志汽車輪胎磨擦碎石路的聲音,電動大門呻吟著,朝裡頭緩緩打開。
他的父親溫斯頓回來了。溫斯頓是六號人。
傑夫跑過屋子的南面廂房,這才發現天空變得陰暗無比,夏日午後頓時變成傍晚。他感覺到風;看見艾迪在工作小屋外面,正和房門奮戰;他聽到大雨淅瀝嘩啦的聲音;然後他踏著大廳門墊,在大理石地板上滑行,一路滑到自己房門前,雙臂大張,翻撲了進去。他趕忙扯開自己的後背包。
他父親不喜歡他和園丁說話。
「傑弗瑞?」房門開了,「你在嗎,傑弗瑞?」
「在做作業,爸。」他叫道。
溫斯頓‧羅榮美進入房間。「不錯,小伙子。你媽在哪?」
「我不知道。」
「還有你姊安潔雅呢?」
傑夫聳聳肩。「艾迪說媽去學校接安潔雅了,好像出去滿久了。」他瞥了父親一眼。
「逛街買東西,絕對是。」溫斯頓說,「女人,嗯?她們知道這座城市裡的每間鞋店。她沒接電話。」他笑容消失了,「我說,她沒接電話!」
「安潔雅不能帶手機去學校,這是規定……」
「你媽媽!我說的是你媽媽!大到不行的暴風雨就要來了,氣象預估有八十節強陣風。在外面會很危險,還有……」他住了口,用手背擦拭額頭。他才剛理完髮不久,鬢邊附近還有短短的灰髮殘留。
「媽在電話裡交代艾迪,要他把庭院裡的家具收進去。」傑夫放下筆,「你認為暴風雨真的會那麼嚴重嗎?」
「那麼她和那隻小飛船談過話,是嗎?她還說了什麼?」
「他的名字叫艾迪。」傑夫低聲說。
溫斯頓大笑一聲,「艾迪、小飛船、叮噹小仙女──隨你怎麼叫。」然後他搖頭,「我聽到車上收音機播放的警告,要大家在滿潮時遠離海岸道路!別去爬瑞姆塔卡山。確定船隻都好好固定住。上帝保佑我們!女人真是缺乏常識!我為她擔心死了!連今晚的渡輪都停駛了。」
「爸,她們不會有事的。天黑前她們就會到家。」可是現在天已經黑了,不是晚上那種黑,而是風雨交加時那種昏天暗地。尖針般的雨,大把大把的灑在窗戶上面。傑夫扭開桌燈。「媽的駕駛技術很好。」
他父親往房裡踏進一步,看著他的書桌。「什麼作業?」
「分數。」
「你和你的寶貝數字。」他用指關節磨擦傑夫的頭髮,「以後要做什麼?史蒂芬‧霍金第二?羅榮美及兒子,特許會計師?」
「我不知道,爸。」
「你應該開始思考未來了吧。」
傑夫希望他能走開,「嗯,沒有,我還沒有。」
「我在你這個年紀,完全知道自己將來想做什麼。駕駛員。我告訴過你嗎?」
當然他告訴過他。好多次了。
「都是雅克‧庫斯托那些電影,在你出生之前。上一分鐘,他們還在海上,平坦的波面一成不變。下一分鐘,他們已經置身另一個世界。我想要那樣。我想要探索海底火山和新品種的魚。我買了潛水呼吸管和蛙鏡……」一陣強風拍打著窗戶,發出嘎啦嘎啦的聲響,將他的話打斷。停頓了一會兒,他又重拾話題:「幸運的是,我老爸把我拉回現實。」
傑夫覺得奇怪,他父親竟然認為這是幸運。「媽說爺爺會把皮帶折起來打你。」
溫斯頓居然笑了,「小孩通常不知道什麼對他們最好。」他說,然後他臉色變了,「為什麼她不接電話!」
「老實說,爸,她們會平安無事的。」
「對,對。」他在房裡轉了個身,像是弄不清方向似的。「那隻小飛船在哪?提早回家了嗎?」
「現在他可能離開了。」傑夫在紙上寫了個大大的9,在圈圈的地方塗上小點點。「他把戶外的所有家具都搬進工作小屋,包括盆栽。他說這場暴風雨會持續三天。」傑夫抬頭,「明天的飛機怎麼辦?你的瓊斯先生?」
「史丹頓─瓊斯先生。」他父親回答,「沒問題。那是國際航線,大飛機。他會來的,風雨無阻。」他的笑容又回來了,這次嘴咧得開開的。「好消息,傑弗瑞,要命的好消息──原諒我用語不雅。這完全要感謝我們的朋友:史丹頓,加一槓,瓊斯先生。記住我的話!這是筆大生意!男人可以日復一日坐著為小錢錙銖必較,也可以站起身來,主動進取一點,在人生中做些大事。你想不想在斐濟擁有自己的島?」
「不,」傑夫皺著眉說,「我不想。」
他父親大笑,「傻瓜!這只是打個比方而已。斐濟、托斯卡尼的別墅、夏威夷的公寓!這是華倫‧史丹頓─瓊斯先生提供給我們的。兒子,簡單的事實是,你可以坐在這裡加總你的數字,或者讓數字為你所用。記住這點,傑弗瑞,這世界會是你的囊中物。」
這番話形成一個硬殼,包著他的回憶。傑夫看見八歲的自己,還有他的哥哥貝克特;他哥哥臉上充滿陽光般的笑容,說道:「這世界是我的囊中物,小毛頭!」昔日的痛楚再現,割穿他的胃,力道之大,他覺得自己可能會哭出來。
他想念貝克特。在這世上,他最想念的就是他哥哥。他試著將眼淚吞下去,但終究還是湧了上來。
「你以為我是怎麼擁有這棟房子的?」他父親說,「節衣縮食?一加一等於二?我是如何……」他停了下來,「怎麼了?」
又是一陣大雨,敲擊著窗玻璃。傑夫搖頭。
「什麼事,兒子?告訴我!」
「沒事,爸,真的沒事。我只是……想起貝克。」
有那麼一會兒,房裡只剩下雨聲,然後他父親又開口了:「貝克特已經死了。」
傑夫以為父親又要重述過去的憤怒,一遍又一遍,抱怨那些丟臉、不光彩、有損羅榮美家族名聲的事。不過並沒有,因為此時溫斯頓的手機響起爵士鋼琴樂的鈴聲,他從口袋裡拿出手機,貼近臉龐,接著爆出放心的吼聲:「妳們到底在哪裡?」
傑夫的母親海倫和姊姊安潔雅正在回家的路上。
❄ ❄ ❄
傑夫知道自己可以信賴數字。它們是宇宙裡唯一不變的東西。任何數字乘以偶數,結果永遠是另一個偶數。一百萬年前如此,兩百萬年後也一樣。任何數字除以零,答案都是無意義。任何數字乘以零,答案都是零。不過加法和減法就不一樣了,圓圓胖胖的零在這裡展現它的力量。一個數字後面加上一個零,再念幾句咒語,這數字馬上翻了十倍。一個後面掛著一串零的數字,減掉一個零,這數字就減為原來的十分之一。
傑夫發現零的力量,是在六歲的時候,他現在依然把零視為魔法。不像保羅。學校裡坐他隔壁的保羅‧費茲吉本,是數學的特技演員,能在商店的櫃台前,把一欄數字由下往上倒著加上去,得到答案的速度比機器還快。然而傑夫不跟保羅談魔法的事。保羅說,數字就是數字,他看不出紙上的黑色數字和維持宇宙秩序的巨大神祕,有什麼關聯。
神祕性,那天在卡特天文台,貝克特是這樣告訴傑夫的。那天是傑夫九歲生日,他和哥哥仰躺在黑暗中,看著投影在天花板上的群星,然後貝克用帶笑的聲音這樣說。他在笑嗎?或許沒有。或許只是傑夫總想起哥哥笑的時刻。貝克告訴傑夫,九這個數字有多麼特別;九在許多宗教裡,被視為完美的數字。選一個數字,將它乘以九,再把答案依照位數一個個加起來,最後永遠出現九,他說。他們躺在獵戶星座底下,試著做做看:二乘以九是十八,十位數的一加個位數的八等於九。三十七乘以九,答案是三百三十三,三加三加
三等於九。這個大發現,讓傑夫倍感興奮,耳朵都聽得見心跳,血液轟然流動,彷彿有人用手指敲他腦門。這就是他,完美的數字九。然後年紀比九大了兩倍多的貝克特低聲說:「如果你愛數字,它們會帶你到上帝那裡。」
那場悲劇過後,傑夫告訴媽媽這件事。她的視線掠過他,落在飄渺的遠方。「他愛毒品,太愛了。」她說,不允許自己的聲音流露出一絲悲傷。
海倫的名字加起來是八,安潔雅是七,他們家是六、七、八、九號人。
貝克特不屬於這一串。不管是貝克或貝克特,都是三號人。三是質數,而且永遠是九的一部分。傑夫在紙上寫下一排九,把三寫進每個九的圈圈裡頭。
❄ ❄ ❄
傑夫那側的房間頂著南風。建築物十分堅固,所以不曾被撼動半分,只有嘈雜的聲響。暴雨猛力敲擊昏暗的玻璃窗,遠處則傳來狂風在林間的怒吼、某種嘎吱嘎吱聲,還有垃圾桶或獨輪手推車的撞擊聲。房子裡頭,所有房間都被柔和的光線照亮。就像身處海嘯時的堅固燈塔,牆外騷亂,牆內寧靜。
房屋向北那一側,是海倫和溫斯頓的天地:主臥室、健身房、裡頭有旋轉椅和寬頻網路的居家辦公室,還有他們稱為「劇院」的電視間。不誇張,就是劇院,裡面有超大銀幕、環繞音響和皮椅。有一次傑夫不經意說溜嘴,告訴同學他的新家有自己的電影院。有些同學相信,有些只是大笑。傑夫家那道上鎖的大門,意味著不歡迎不速之客,所以他朋友也無法查證他話裡的真實性。溫斯頓答應過傑夫,他會帶些DVD回來,傑夫可以把全班同學邀到家裡,度過一個電影之夜。但是這話從未實現,如今傑夫也打消了這個念頭。
安潔雅的臥室在傑夫房間對面,不過此刻她和媽媽一道待在廚房。她們的聲音伴著風雨聲傳來,聽起來像管弦樂隊在調音,沒有任何意義。傑夫也不時聽見父親發自丹田的大笑聲。爸可能在喝威士忌──他家人都平安,又如此期待明天澳洲朋友的來訪,就是那位華倫‧史丹頓─瓊斯先生。他們將成為生意上的夥伴。傑夫不知道他們的投資是什麼。不過溫斯頓常把「金罈子!」、「畢生的機會!」這種話掛在嘴邊,細節倒是保密到家。他已經飛去雪梨兩次,而史丹頓─瓊斯先生上個月也到威靈頓他們家共進晚餐。菜餚是請維
泰餐廳一位主廚到府烹調的。那天晚上傑夫只記得兩件事情:一是主廚抱怨他們家的刀子不夠鋒利;還有就是史丹頓─瓊斯先生說,他希望自己有個像傑夫那樣的孫子,誇讚傑夫是聰明的男孩之類的話。傑夫以為訪客這樣說,表示自己可以參與飯後的討論,不過他錯了。他和安潔雅還是得去洗碗盤。
❄ ❄ ❄
掛在飯廳牆壁的電視,正在播放暴風雨的新聞,大雨傾盆的模糊畫面,配上幾位渾身濕透的記者。一輛廂型車被大風吹翻,道路因此封閉。有些房屋的鐵皮被掀走。傑夫聽不清電視裡的聲音,不過畫面倒和外頭風雨的喧鬧聲非常匹配,特別是碼頭那些遊艇的桅
杆,個個抖得跟交響樂團的指揮棒一樣。
「可憐的東西。」溫斯頓舉起玻璃杯,「感謝我們這個堅固的避風港。」
今晚又吃披薩,不過傑夫喜歡披薩。穿著學校制服的安潔雅,這時正在準備沙拉。安潔雅十七歲,但看起來成熟一點,比較像海倫的妹妹,而不是女兒。她們相處時也像姊妹,透過眼神和微笑分享想法。傑夫有時覺得自己很寂寞,因為他沒辦法和溫斯頓這樣做。
「嗨,小泥巴!」安潔雅把盤子擺在餐桌上,「今天學校如何?」
「不知道。」傑夫說,「我沒問。」
「為何不問?」她彈了一下他的鼻子,「這可能是你最後一次講點正經話的機會。再見,學校,很高興認識你。明天你可能就被吹去奧茲。」
「奧茲?」溫斯頓只聽到最後兩個字。
「不是塔斯曼那頭的奧茲,爸。是魔法師的奧茲,桃樂絲的奧茲,紅鞋的奧茲。」
溫斯頓看著海倫,「她在說什麼?」
但是海倫忙著看電視,一片披薩正往她嘴裡送去。
警笛聲劃破暴風雨的喧囂,傳了過來,只是分辨不出它來自電視還是戶外。那聲音因為滂沱大雨和怒吼狂風,變得模糊不清。傑夫感覺安潔雅走到他背後,然後傾身向前,她的頭髮碰到他脖子,呼出的熱氣在他耳邊。她聲音非常輕,房間裡其他人不可能聽見。「我有貝克的信,」她低聲說,「明天我拿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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