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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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日期:2016-12-07
作者:古華
印刷:黑白印刷
裝訂:平裝
頁數:480
開數:25開,高21×寬14.8cm
EAN:9789570848403
系列:當代名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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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9年之前的北京是什麼樣子?
躍進或解放、鬥爭與災難、饑荒和瘋狂,教人連命也可以丟掉!

睽違26年,繼《芙蓉鎮》、《儒林園》之後
第1屆茅盾文學獎得主、中國當代知名小說家──古華
蟄居10年完成,近20年最為費時費力,震驚全球華文讀者扛鼎之作

《北京遺事》為第1屆茅盾文學獎得主、中國當代知名小說家古華歷時10年完成、具史詩意識之長篇力作。內容超越時空,通過一城一鄉兩個家庭、一僧一俗一對戀人的命運傳奇,行雲流水、波瀾不驚且娓娓動聽地敘述神州小兒女們在大時代瞬息萬變、風雨雷霆中的悲歡際遇,生命無常。
古華在小說中時而春花秋月喁喁情話,時而鐵鐃銅鈸慷慨悲歌,時而談天説地臧否古今,涵蓋現代中國社會歷史、文化、教育、藝術、政治、經濟、科技、地理、交通、民族、宗教、法律、獄政等廣闊領域之風雲變幻,家國沉浮。世紀回聲綿綿不絕,實爲一部小百科式、精彩紛呈的文學讀物,更是以小見大的時代縮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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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古華

古華不姓古,京夫子不姓京,原名羅鴻玉。1942年出生於湖南嘉禾縣鄉紳家庭。童年失怙(父親曾參加國軍抗戰及在民國縣級政府服務)。青少年時期三次求學,三次失學。因兒時聆聽父輩講古、吟誦詩詞熏陶,並受家鄉民歌民謠影響,從小愛好閱讀和寫作。

1962年畢業於農業專科學校,被下放到湘南山區農場當農工。同年秋天,第一次在《湖南文學》月刊上發表小說。此後數年,邊勞動、邊寫作、邊接受「教育改造」,陸續有習作面世。1966年幾死於文革紅色恐怖。1972年重又允予業餘寫作。1975年秋入郴州地區歌舞劇團任編劇。

1980年入中國作家協會文學講習所學習。其間寫了短篇小說《爬滿青藤的木屋》(1981年獲全國優秀短篇小說獎)、長篇小說《芙蓉鎮》(1982年獲第一屆茅盾文學獎)。1983年獲人民文學獎、湖南文學獎、芙蓉文學獎。同年入湖南文聯任專業作家。1984年獲昆侖文學獎、十月文學獎、文化部電影改編獎等。先後有八部小說被改編成電影、電視劇及各種地方戲曲。1985年出席荷蘭阿姆斯特丹「古華小說國際研討會」。1987年赴美國參加愛荷華大學國際寫作計劃。1988年2月赴加拿大卡爾加里出席第十五屆國際奧林匹克冬季運動會藝術節作家周。之後旅居溫哥華,安於清貧,甘於寂寞,決意窮後半生心力,寫出那個自己所認知的多姿多彩的「中國」:京夫子中國現代歷史小說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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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黨和毛主席英明,千真萬確。把人分成等級,造成差別,是個妙招,好法子。城鄉差別,工農差別,俺農村人比起你們城裡人是低了一大截。可在我們農村人這一大塊,又分成三六九等,優劣貴賤,級級不同。阿彌陀佛。這麼說吧,那時節俺農村人吵架鬥氣,有理無理,劈面先喝問一句:你家啥成份?因為黨的政策在那兒明擺著呢:僱農優於貧農,貧農優於下中農,下中農優於中農,中農優於富裕中農,富裕中農優於富農。富農、地主同屬階級敵人,但富農還是優於地主!階級階級,一級壓一級,一級服一級。是不是這個理兒?
  都是俺爹後來告訴俺的,一九五零、五一年土改運動劃成份那會兒,有部《土地改革法》,規定地主、富農在土改三年之後,成為自食其力的勞動者,給改變成份,不再是地主、富農,而成為勞動人民。可是呢,土地改革已經過去了十三、四年,階級鬥爭卻越搞越厲害。每逢有運動,就把村裡的地主、富農揪出來批鬥,造聲勢,開局面。地、富、反、壞、右分子成為永遠的革命對象,死老虎。老地主、老富農死了,就由他們的兒子、孫子來接班,當新的地富分子。你說是毛主席的「學說」,可俺農村人懂啥「學說」?只知道貧農的兒孫接班當貧農,地主的兒孫接班當地主。
  這可好啦。在俺農村,地富分子和他們的子女就成了永遠的階級敵人,實際上就是下等人,賤民。他們幹最髒最累的活,拿最低最少的報酬。公社、大隊還常派他們出義務工,譬如去修水渠、水庫,蓋禮堂、辦公樓,築馬路、橋洞等等,自備吃食,沒有報酬。黨的政策還規定了,地富子女不准入團、入黨,不准招工、參軍,不得錄取讀大學及專科學校,不得參加公社民兵組織。而貧下中農的子女有入團、入黨、參軍、招工、招幹的政治優先。各級黨委還制訂出各自的土政策,不准地富子女和貧下中農出身的青年戀愛結婚,甚至規定地富子女不准學手藝、幹技術活,譬如做電工、木工、修理工、開拖拉機等等。
  這一來,在許多地方、許多時候,也就助長了貧下中農青年們的暴力嗜好,打人找樂子。挨打的常常是那些地富子女。地富崽子經常無緣無故被打得鼻青額腫,都不敢吱聲。打人的還受到鼓勵,說是立場堅定,愛憎分明。地富子女一旦還了手,就被指為行凶,階級報復。輕則五花大綁牽去游街示眾,重則送交公安部門判刑勞改。那時候,也常有老輩人私下嘆息:祖宗作孽,子孫報應……可人家的祖上,咱這些人親眼所見,鄉里鄉親,作啥孽啊?人家信佛敬神,架橋修路,恤孤濟貧,修來世呢。如今社會,不信鬼,不敬神,啥迷信都沒有了,只信毛主席,信階級,信鬥爭。也是毛主席說的:階級鬥爭,一抓就靈。年年鬥,月月鬥,天天鬥,左鬥右鬥,上鬥下鬥,哪年月能打住?
  一九六四年夏天吧,俺鐵家莊就鬧出人命大案。至今說起來還心驚肉跳。俺莊子百十伙人家,那時分成兩個生產隊,靠掙工分過日子。公社社員每天出集體工掙工分,你知道不?俺家在第一生產隊。窮莊子少有大戶人家。俺第一產隊有戶工商業兼地主,但那家人住在保定市,子女又都早就參加了八路軍、地下黨,四九年後成了革命幹部。二隊倒剩有一家富農。老富農「鐵算盤」還記得不?一九五八年大躍進時講怪話,破壞狼牙河截彎取直工程,死在監牢裡的。他留下兩兒一女,老大叫鐵一,老二叫鐵二,女兒叫鐵三,繼承父母的階級成份,成了專政對象。一九六四年的時候,鐵一已經三十歲,鐵二已經二十七歲,鐵三已經二十五歲,都是光棍兒。家裡更是窮得響叮噹。出身好的女青年,誰敢嫁鐵一、鐵二兄弟?出身好的男青年,誰又肯娶鐵三妹子?嫁了娶了,不就跟著揹上黑鍋,成了富農家的兒媳,女婿?生下後代,不就成了富農的孫兒孫女,狗崽子了?就是外村外隊那些和他們同樣出身的女青年,也不肯嫁他們兄弟倆。婚姻是出身剝削階級的青年男女改變出路的唯一渠道了。只有和成份好的人結了婚,後代才不再是地富。所以那會兒,常有貧下中農家的聾啞人、瞎子、瘸子,娶到地富家庭的美貌女子。這就叫千萬不要忘記階級鬥爭,千萬不要忘記貧下中農。
  那年月,在咱鐵家莊第二生產隊,鐵一、鐵二、鐵三兄妹,可真成了豬狗不如的賤民,會說話的牲口。隊長就是那個小毛主席,大隊支書,仍兼着二隊隊長。他思想很堅定,脾氣很暴燥。鐵一、鐵二是生產隊的強勞力,一年到頭分派他們幹牛馬活。縣裡、公社、大隊命生產隊派義務工去築路築壩,鑿山打洞,放炮炸石,鐵定的就是派他三兄妹去服徭役。在生產隊裡,掏糞擔糞、掏井挖泥,人家不願幹的髒活累活危險活,也鐵定派他們兄妹去做。人民公社不是實行評工計分、多勞多得、按勞付酬嗎?支書說,那是人民內部的分配原則,不包括階級敵人、地富子女。於是鐵一、鐵二兄弟明明是一等一的強勞力,每天累死累活,只能和女勞動力一樣掙七分;鐵三明明應當拿女勞力的七分,卻只給半勞動力的五分。反正隊裡的大小事情他一人說了算,誰都不敢言聲。他還不時在社員大會上指著鐵家三兄妹說:你們的富農分子帽子,是拿在貧下中農手上,也就是拿在生產隊幹部手上,就看你們勞動改造的表現,是不是老老實實、規規矩矩、服服貼貼!這帽子,可以不給你們戴上,也可以隨時給你們戴上!一朝戴上,就是鐵帽,孫猴子頭上的緊箍咒,再摘不下來!
  前面不是說過,俺老爹那時還當著大隊貧下中農小組的副組長嗎?一次開會,傳達上級文件,介紹外地抓階級鬥爭經驗,其中有的公社把表現不好的地富子女給戴上帽子,和他們的父母一樣成為階級敵人,革命對象。鐵家莊大隊支書就提出,應該給鐵一、鐵二戴上富農分子帽子,方便日後搞運動、抓鬥爭,可以隨時揪上台,可以游街示眾。貧協小組其他成員都沒吭聲。支書就問俺爹:鐵柱叔,你的意見哪?那兩兄弟該不該給戴上帽子?俺爹是個忠直人,忍不住說:這事,不急吧。按政策,五零年、五一年搞土改劃成份時,那富農子女還沒滿十八歲,沒成年不是?眼下也還沒有證據說人家堅持了反動立場,破壞了革命和生產。上級也沒有下達要改變劃成份的政策不是?就這樣,事情給拖了下來。支書朝俺爹乾瞪眼。那人啊,心黑著呢。
  不久就出了事。俺爹那時還受上面信任,參加了調查,所以知道些內情。說是那鐵一、鐵二兄弟,發覺鐵三妹子原本最不愛酸食,却忽然好吃起酸菜來,又常常躲在裡屋乾嘔,有時嘔半天,什麼也嘔不出來……。你說兩兄弟都那個年紀了,還能不知道些女子懷孕的生理反應常識?起初鐵三妹子死也不肯開口。後來被哥倆逼問緊了,說出兩字:想死。哥倆火了:死,也要死個明白呀!妳以為咱仨誰不想死,誰願這樣牲口般活下去?鐵三妹子這才說出來,是支書佔了她的身子,隔三岔五把她叫到隊屋去,哄她說只要任他佔著,就可以慢慢想法子給三兄妹改變成份!……可前些日子,她又被那人佔了一次,不知咋的就在隊屋後面的倉房裡睏著一忽兒。醒來就聽支書在電話裡和什麼人講:咱第二生產隊裡就這三個富農子女,不給戴上帽子,往後咋搞運動?開會揪誰捆誰去?她才知道這人是魔頭,魔頭。佔人家的身,封人家的嘴,硬是要給人家兄弟戴上富農帽子,變做真正的階級敵人。說是當天晚上,兄弟倆聽完妹子的訴說,抱頭大哭了一場。兄弟倆並沒有責罵妹子,只是把當月剩下的玉米麵,菜籽油,烙了餅,飽吃了一頓。多少年來,他們沒有這樣放開肚皮飽餐過了。三兄妹都很滿足,很冷靜,一點都不慌忙,仿佛這一天早就該來了。他們都沒用商量,就有了共識。鐵一、鐵二問鐵三:還活嗎?活,就收個包袱走出去,不要再回來。鐵三說:哪兒不是一個樣?都是一個毛主席,俺懷着孽種,還能活到哪兒去?哥倆說:好,拿上這條繩,關上屋門,辦妳自己的事,妳先走一步。哥要幹另外的事,才來追上妳。兄妹仨總是要歸在一處的。
  那鐵三沒哭沒鬧,果真去了睡房。繩子上樑,了斷了自己。她肚裡那被強種下的胎兒已經三月。阿彌陀佛,一條繩子兩條命。地富分子連同他們子女的性命,像路上的螞蟻,隨時可以被踩死、輾死,阿彌陀佛。唯一的安慰,臨了總算飽吃了一頓玉米麵烙餅,做了飽死鬼。總比那些餓死鬼強吧,阿彌陀佛。
  她的兩個哥哥,不掌燈,不支聲,磨了半晚的刀,兩把鋼火上好的柴刀。生產隊每逢開大會,事前總派他們哥倆出義務工,從山上砍回枯枝乾樹墩,在坪場裡生出火堆。老少爺們圍火議事,驅散寒氣。這麼鋒利的鐵器,留在兩個富農子弟手裡,不能不說是大隊支書的麻痺大意,也是他輕敵吧。你個富農崽子敢亂說亂動?老子兩根手指頭就掐蟲子一樣掐死你,擰雞脖子一樣擰斷你的狗脖子!阿彌陀佛。
  鐵一鐵二兄弟磨好的兩柄利刃寒氣逼人。下半夜,天漆黑,伸手不見五指。兄弟倆先去把吊在樑上的鐵三放下來,可憐的妹子兩眼瞪著,眼球都要暴出來了。兄弟倆輪流替妹子合上眼,可身體已經僵硬,眼皮怎麼也合不攏。還有舌頭也吐著,塞不回嘴裡去。阿彌陀佛。
  就這麼著吧!兄弟倆沒落一滴淚,心腸已鐵硬。兩把柴刀掖在腰帶上,穿件褂子罩住。臨出門,鐵一悶聲問:要不點把火,把咱這富農窩子燒了?鐵二悶聲說:不成,火光一起,全莊子驚動,咱就啥也甭做了。鐵一說:得!咱這就做他娘的去,一次做乾淨。他不是叫嚷你死我活嗎,想得美,都甭活。
  也是支書抓階級鬥爭,出了紕漏。為了方便民兵小分隊晚上巡夜,聽牆腳、窗腳,根據上頭的要求,把全莊子的狗都打光了。原先莊子裡無論那條土巷稍有響動,必有狗叫。一家狗叫,必引來鄰家狗叫,再引至全莊狗叫。比你們城裡人的警報器還管用。沒有了狗叫,鐵一、鐵二兄弟很容易就翻進了他家的院牆。院子很大,北房住人,西邊是豬圈、羊圈、雞圈。兄弟倆熟悉這裡的情形,過去常被叫來訓斥,派義務工。北房一字排開,中間是廳堂,這廳堂比鐵一兄妹所住的三間茅屋加在一起還要寬敞。廳堂西側是他夫婦的睡房。他和他婆娘都只二十幾歲,下半夜睡得和死豬一樣。廳堂東側分南北兩間,北間住了他父母,南間住了他幾歲大的一兒一女。不用商量,兄弟倆決定從西頭下手,解決了身強體壯的兩夫婦,東頭的老少四口好對付。他們摸到廳堂北面,有道門通牆根的茅廁。娘的他掌管著全大隊人家的錢糧,把自己院子經管得和大首長府院似的,睡房伙房柴草房茅房、豬圈羊圈雞圈菜地都在一處圍著,起夜都不用出院牆,真會享福呢。家家都能象他這樣,只怕就是他娘的那共產主義了呢。門沒有閂,柴刀一頂就開了,是誰起夜忘了上閂了。兄弟倆摸到廳堂西,門也是虛掩著,隱然聽見支書四腳八叉仰在坑上吹哨子似地打著鼾,怎麼也沒想到取他性命的仇家已到了他坑頭。鐵一看准了位置,寒光一閃,手起刀落,那顆腦袋就滾到地上。阿彌陀佛。鐵一用汗巾擦擦刃口,叫聲不好,他婆娘不見了!鐵二也吃一驚,咬著鐵一耳朵說:去東頭,興許他婆娘哄娃兒睡覺。鐵一遲疑一下:其他的,還幹?鐵二低聲:反正是個死,不讓咱活,就都死個痛快!
  兄弟倆摸到東頭,冷心冷血,又切地瓜般切下老小五顆腦袋。那媳婦摟了娃兒睡覺,連聲哎喲都來不及叫。兩凶手殺完人,沒有立即離開,而是返回西頭睡房,在櫃子裡取出支書復員時帶回的兩套軍便服換上,之後還不忘到伙房裡拿了幾個白麵饃饃,才開了院門出去。這時天才曚曚亮,莊戶人家還要睡個天光覺呢。
  鐵一、鐵二兩個凶犯穿著軍便服,在離莊子五里外的大馬路上攔了輛貨車,去了保定。他們沒有想到逃亡。在黨的領導下,全國一盤棋,一張網,絕無逃亡的可能。無錢無糧票,連吃食都買不到。就算有錢有糧票,四處都是公社民兵,還有紅領巾,公安,警察,解放軍。人家看你形跡可疑,問聲什麼成份?有不有單位證明?你傢伙就死定。他們上了鐵路,趴下。那是最繁忙的京廣線,每隔三、五分鐘就有一列客車或貨車轟隆隆馳過。鐵一當即被碾成肉餅,面目全非。鐵二卻被火車頭前面的鐵剷拋到百十米外的土坡上,血肉模糊。
  鐵家莊大隊支書兼家的滅門案,即反動富農子弟鐵一、鐵二兄弟瘋狂復仇案,驚動了青陵縣委、保定地委、河北省委。三級公安機關當天就組成特大案件偵辦組,在公社黨委和貧下中農社員群眾的積極配合下,二十四小時內全案偵破,上報北京公安部。也不是公安人員手段了得,而是鐵二沒死,交代了一切。俺老爹作為鐵家莊貧協代表,參加辦案,知道這些內情,回到家裡和俺娘說起,嚇的俺娘發瘧子似的,抖個不停。
  白石,你想不想知道那受了重傷的鐵二,是怎樣處置的?說是交代完他和鐵一的罪行,就嚥了氣。也有說是被看守他的民兵掐死的。阿彌陀佛。三天後,保定地委和青陵縣委在縣城召開萬人公審大會,熱烈慶祝公安機關偵破特大現行反革命殺人案,說是毛澤東思想和毛主席革命路線的偉大勝利。有意思的是,兩名解放軍戰士扶著那個已死的鐵二上臺接受宣判,卻不能使鐵二下跪,因為屍身已經僵直。說是為了壓下五類分子的反動氣焰,當天被宣判死刑、立即執行的,還有從在押犯人中挑出來的十名重刑犯,都是搞階級報復但殺人未遂的地富分子或是子弟。鐵二那傢伙的僵屍,被行刑的解放軍同志開了幾十槍,打成蜂窩眼。阿彌陀佛。俺爹開完大會回來悄悄對俺娘說:㞗的你死我活!兩家都沒了,還不是扯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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