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世女畫家的自然手繪集:《金石昆蟲草木狀》藥草篇+花果篇+動物篇(全三冊)

即將出版

NT$3,600

出版日期:2025-12-25
繪者:文俶
撰稿:莊武璋、楊智凱、黃生、鄭明倫
印刷:全彩印刷
裝訂:精裝裸背穿線
頁數:784
開數:18 開,長 23 × 寬 17 × 高 7.1 cm
EAN:9789570878813

 

四百年前的自然觀察插圖手帳三部曲

《金石昆蟲草木狀》套書——藥草篇、花果篇、動物篇

 

國家圖書館典藏國寶級善本,經重新精心編排,呈現自然萬象的嶄新風貌。

以細膩彩筆描繪療癒身心的藥草、四季豐饒的花果、栩栩如生的蟲魚鳥獸,

融合現代動植物學與中醫藥知識,為古籍注入新生命,重新煥發迷人風采。

 

▎全套附贈「限量描圖著色明信片」一組(共六款)▎

 

《隱世女畫家的自然手繪集》帶領我們走入明代女畫家文俶靜默卻壯麗的藝術世界——《金石昆蟲草木狀》,以因故未能刊行的《本草品匯精要》為底本,用一筆一色,為自然萬象留下永恆的溫度。千幅被時光封存的視覺遺產,現珍藏於國家圖書館,本套書從中精選最具代表性的畫作,重新編排為藥草、花果、動物三冊主題集,結合現代動植物專家導讀,以高品質印製與精緻設計,完整呈現原作筆觸與設色層次,為讀者打造一套值得細讀、反覆欣賞的知識藝術典藏。

《藥草篇》精選百種療癒植物,依主要功效分為「補益養身」、「舒筋活絡」、「理血疏鬱」、「攻積導滯」、「辛涼清熱」、「化痰止咳」及「外用藥」七大類別,從古方智慧到植物科學,展開一場關於療癒、自然與身體感知的深度對話。

《花果篇》精選百種花果與蔬食,依植物類型分為「花卉香草」、「根莖蔬菜」、「果實堅果」、「穀物豆類」四大類別,串聯田園日常、飲食文化與四時風物,展開一場關於味覺、記憶與季節流轉的感官旅程。

《動物篇》精選百種蟲魚鳥獸,依據現代動物分類法重新編排,分為「無脊椎動物」(含刺絲胞、環節、軟體、腕足、節肢動物)、「脊椎動物」(含魚類、兩生動物、爬行動物、鳥類、哺乳類)及「虛實類」(龍、龍骨)三大類別,不僅展示古人眼中的生態萬象,更讓歷史畫筆連結當代生態議題,引領讀者重新思考人與動物、觀察與共存的關係。

 

 

本書特色

 

★自然奇觀,智慧結晶

精選三百餘幅彩圖,以工筆細描、粉彩敷色,描繪花果百草、蟲魚鳥獸,不僅為藝術典藏,也是古代醫藥學、生物學與科技發展史的重要見證。

★ 跨域導讀,知識轉譯

特邀植物學家、動物學家、中藥專家深入解析,補足現代脈絡下的生態與醫學知識,每翻一頁,都是一次藝術與科普的雙重饗宴。

★ 古圖新生,經典重現

破除古書的陳舊感,靈活呈現圖像細節,並重新修圖、去背,修復泛黃、髒汙與透色瑕疵,重現文俶手繪精美風貌。

貨號: 9789570878813 分類: , ,
繪者:文俶

(1595-1634)

江蘇長洲人。字端容,號寒山蘭閨畫史。為文徵明之玄孫女,家學淵博。文俶以三年時光繪製了《金石昆蟲草木狀》,另有〈湘君搗素圖〉、〈惜花美人圖〉等作品。其畫作受到時人青睞,價值歷久不衰,但她四十一歲即香消玉殞,爾後偽作甚多,如此更顯今日國家圖書館保存《金石昆蟲草木狀》善本之珍稀可貴。清朝人譽之為三百年來江浙地區的「閨秀畫家第一人」。

撰稿:莊武璋

國立臺灣師範大學化學系畢業,專攻有機化學,1996年取得博士學位後加入順天堂藥廠,歷任研發與生產技術相關職務,自2015年起擔任總經理。任內推動中藥現代化與國際化,領導團隊研發生產防疫用藥「臺灣清冠一號」,行銷全球逾60個地區,並成功取得臺灣中藥新藥許可證。

撰稿:楊智凱

目前在國立屏東科技大學森林系擔任助理教授,喜愛聆聽長輩們如何看待植物,並嘗試以科學角度來梳理其脈絡。主持森林生態與民族植物研究室,除了在專業領域上持續耕耘外,也對原住民千百年來與環境互動而生的山林智慧深感興趣,期待未來能將植物學與部落文化兼收並蓄,開啟南島民族植物誌的新篇章。

撰稿:黃生

國立臺灣師範大學生命科學專科學院名譽教授。國立臺灣師範大學博物系畢業。美國聖路易密蘇里大學生物系畢業,2005年退休。曾受教育部委辦前往泰國推動華語文教育,前後四年,獲頒名譽博士學位。退休後參加臺灣原聲音樂教育協會,從中體悟美感教育對於培養民族自信與尊嚴的重要性。

撰稿:鄭明倫

美國堪薩斯大學生態與演化生物學博士,國立自然科學博物館生物學組副研究員兼組主任,專長為螢火蟲及水棲甲蟲的分類與演化。長年投入螢火蟲生態研究、親緣關係分析與科普教育推廣。主持多項螢火蟲監測與昆蟲數位典藏計畫,著有多篇學術論文與科普文章,致力於推動臺灣昆蟲多樣性保育與知識普及。

貨號: 9789570878813 分類: , ,

從藝術、政治與科學角度看《金石昆蟲草木狀》

文/莊武璋

個人專長於化學分析,從事中藥研究與藥品生產三十餘年,主在產業界工作之外,也兼在校授課,並參與《臺灣中藥典》的編修工作。承蒙黃生、楊智凱二位教授邀約,共同來編撰此書,不勝惶恐,至感榮幸。個人才疏學淺,初見《金石昆蟲草木狀》繪本之時,驚豔於彩圖之畫工精細與色彩明亮,原形鮮活植物躍然紙上。然細看之後,卻發現無法依現代生藥學來區辨藥用植物的基原品種,也難以決定該如何來補述此書。本著長年的科學研究訓練,當先了解原書之編撰背景,再來決定要向讀者介紹哪些內容。當深入探究之後,發現背後有一些有趣、具有歷史意義的傳奇故事,藉此機會和大家分享。以下就以個人理解,從藝術、政治與科學三個面向來探討此繪本。

藝術
《金石昆蟲草木狀》作者文俶(一五九五—一六三四)為明代畫家,四大才子文徵明(一四九○—一五五九)之玄孫女。善畫花卉,長於寫生,多畫幽花異卉、小蟲怪蝶。作品筆墨細秀,風格娟麗,深得時人賞識,被認為是同一時期最優秀的花卉畫家。清代張庚稱:「吳中閨秀工丹青者,三百年來推文俶為獨絕云。」其父文從簡(一五七四—一六四八)為圖譜硃筆親題藥名,其夫趙靈均(一五九一—一六四○)也為此繪本手書序言與目錄。這種結合了繪畫、書法和學術的傳承,使其具有特殊的文化價值。

依鄭金生在〈明代畫家彩色本草插圖研究〉(《新史學》十四卷四期,二○○三)中所述,北宋《本草圖經》(一○六一)是現存最早且最完整的本草圖譜,今存最早由畫家所繪的本草彩圖則是南宋王介的《履巉巖本草》(一二二○)。明代五種畫家所繪彩色本草圖譜及其傳摹本共有一萬零七百零九幅插圖存世,其中以《本草品彙精要》(一五○五)繪成時間最早,該書的寫生插圖學術價值很高,但也存在憑文字或想像繪製插圖的弊病。此後四種彩色本草圖譜均在官修《本草品彙精要》的基礎上摹繪或增刪而成。《金石昆蟲草木狀》(一六二○)、《本草圖譜》(一六三○)係摹繪本,另有《食物本草》(一五二○)及《補遺雷公炮製便覽》(一五九一)為承襲增補。鑒於畫家缺乏藥學知識,忽視本草圖的科學屬性,以致憑文字和想像創造出許多缺乏本草學術意義的藝術品,並賦予古代本草插圖每多輔助圖的特性。因此,明代畫家彩色插圖雖然有很高的藝術價值,但其本草學術價值仍不可高估。

政治
《新修本草》成書於唐顯慶四年(六五九),是世界上最早由國家權力機關頒布的的一部藥學專著,是世界上最早出現的藥典,且此書開創圖文對照的先河。正式頒布天下之後,就作為臨床用藥的法律和學術依據,流傳了四百餘年,然在宋代之後佚失。而被視為歐洲第一部法定藥典的《佛羅倫斯處方集》(Florence Formulary)出版於一四九八年,約晚八百年。

中藥常講究「道地藥材」,為優質藥材的代名詞,係指來自特定產區、生產歷史悠久、栽培和加工技術精細、質量優良、療效顯著的藥材。隨著歷史演變,各朝代所指道地藥材產區也隨之變動。唐朝的行政區劃分為「道」、「州」、「縣」三級,為編《新修本草》朝廷下令全國州、縣獻送所產優質藥材。名醫孫思邈撰《千金翼方》(六八二),在「藥出州土」專題中,首先按道、州歸納藥材產地,計十三道、一百三十三州、五百一十九種,質次者不予收載。宋代官修《本草圖經》中,很多藥圖冠以地名,共一百四十四處,約二百五十種藥材。圖文並茂,詳細記載了當時道地藥材的產區、形態、野生或栽培、加工、鑑別等。明代官修《本草品彙精要》,產地項下專列「道地」一條,在九百一十六種植物藥中,有道地產者二百六十七種。明末知名戲曲《牡丹亭》(一五九八)中首次出現「道地藥材」,可見此名稱已深入民間,成為家喻戶曉、婦孺皆知的專有名詞。

《本草品彙精要》是明孝宗敕令太醫院院判劉文泰等人,在宋代《證類本草》(一○九八)的基礎上,於弘治年間(一四八八—一五○五)編纂的一部本草鉅著,共有四十二卷,載藥一千八百一十五種,繪製彩圖一千三百五十八幅。就在成書後不久,因明孝宗駕崩,劉文泰等人獲罪而未刊行,留存於宮廷內府,未曾廣為流傳。清康熙三十九年(一七○○)在內府祕庫中發現了《本草品彙精要》弘治原本,朝廷詔命再行繪錄一部,此重繪本為「康熙本」,隔年補「校正本」,均僅存繪本並未刊行。一九三六年上海商務印書館據校正本鉛印發行,此書才為世人所知,然僅存正文,彩色藥圖從闕。《本草品彙精要》未有刻本傳世,一九二三年故宮大火,弘治原本與康熙繪錄流落民間。目前發現的明清抄繪本、摹本、易名改繪本不論殘全共計二十餘種,分藏世界各地圖書館或私人手中。主要有弘治原本(武田本)、明抄彩繪本、國家圖書館與杏雨書屋藏清康熙彩繪寫本、清康熙烏絲欄抄本、義大利國立中央圖書館藏清抄本等,其中,現存日本大阪武田財團「杏雨書屋」的為明弘治原本,亦稱「武田本」、「大阪本」。

明代江南文風鼎盛,文徵明與唐寅、祝允明、徐禎卿等人被稱為「吳中四才子」(弘治十年,一四九七),曾任翰林待詔(一五二三—一五二六)。《金石昆蟲草木狀》是文俶根據家中所藏的《本草品彙精要》彩圖原稿,歷時三年精心摹繪而成,筆法、色彩均屬上乘之作,作為美術作品自有它的珍貴之處,但從學術角度,此畢竟屬摹繪之作,並無多少創新。此繪本佚失約三百二十年,一九四二年左右由收藏家潘博山先生捐給國立中央圖書館(一九九六年更名為國家圖書館)館藏。由於《本草品彙精要》原稿未曾刊印,許多人無法一睹其真貌,文俶的摹本,雖然只有圖沒有文字,卻彌補了這一缺憾,使後人得以研究和鑑賞其精美的藥物圖像。那琦教授在一九七九年於中央圖書館驚喜首見《金石昆蟲草木狀》,並協助核對與商務印書館鉛印本之藥圖與書目次序相同,後一直殷切盼望此繪本的公開刊行。


一場跨越時空的草木對話

文/楊智凱

植物分類學的歷史,依分類觀念的演進,大致可分為四個時期:植物習性分類時期、人為分類時期、自然分類時期與演化系統分類時期。其中,植物習性分類時期占據了最悠久的時光,自西元前三世紀延續至十八世紀。在這段長河中,人們主要依據植物最直觀的形態特徵—如喬木、灌木、藤本、草本等—進行歸類。最早的典範人物,當推希臘哲學家兼植物學家泰奧弗拉斯托斯(Theophrastus)。他於西元前三世紀所著《植物探索》(De Historia Plantarum),至今仍被視為現存最完整的古代植物學文獻。

若僅以西方視角來回顧,或許會誤以為分類科學的萌芽僅由希臘起始;然而,同一時期在東方,藥用植物的知識已累積成龐大體系。《神農本草經》(約西元二○○年)、唐慎微《證類本草》(北宋,約西元一○○○年)、李時珍《本草綱目》(明,約西元一五○○年)等,皆是其中的代表。至明代,文俶於一六一七至一六二○年間所繪《金石草木狀》,更是一部別具風貌的奇書,不僅展現了藝術與博物的交會,也承載了四百年前人們凝視自然的細膩心境。

然而,閱讀古籍植物之名,常如隔霧觀花。隨時代與地域流轉,古代所指的「草」「木」,往往難以與今日科學分類下的「科」、「屬」、「種」一一對應。唯有藉由現代植物形態學與分類學的視野,再次走入古人的文字園林,這些模糊的影像方能逐漸清晰,書中草木亦得以重新獲得其真實的身影。

藥草篇——療癒與辨識的草本世界
在這場古今對話中,最能展現實用精神與知識累積的,莫過於藥草篇。《金石昆蟲草木狀》藥草篇多強調植物的根、莖、葉的藥用相關。在書籍記述中往往著重於地域差異及植物名,但因時代而顯得模糊,使得名實難以對應。透過植物形態學的分析,可以將文字中的線索如葉形寬狹、莖稈粗細、根部形態提煉出來,再與現代分類學系統比對,從而推測其所指物種。若無形態學對照,容易與多種藥草混淆;但藉由科屬層級的比較,就能逐步縮小範圍。這不僅澄清了藥草篇中「一名多物」與「一物多名」的情況,也讓古人以經驗累積的藥用知識,在現代科學框架下獲得新的定位。藥草篇因此不只是醫藥史的材料,也是植物分類學對古籍再解讀的重要文本。

花果篇——花影果香中的文化記憶
花果篇則呈現另一種視角:古人以審美與日常為基礎,觀察花木之姿與果實之味。與藥草篇偏重藥用部位不同,花果篇的描述常包含花色、花序、果形與香氣,這些都是植物形態學的重要依據。由於花與果的特徵在分類學上辨識度較高,這些線索在形態學框架下可與現代屬種比對。花果篇不僅使古代飲食與園藝文化得以與當代植物分類相連,也揭示了古籍知識與科學語言的交集。花果篇因而成為理解自然史與文化史的橋梁,其價值超越了單純的物種記錄。

結語——重返文字與自然之間
這是一場跨越時空的對話。古人憑直覺與經驗留下觀察,我們則以科學與理性回應詮釋。當兩種視角交會,草木之間沉潛的聲音與故事再度響起。願本書成為一座橋梁,引領讀者在古今之間、文字與自然之間,看見《金石昆蟲草木狀》所蘊含的生命光華。


本草綱目的繪本,四百年前的誓約

文/黃生

文俶所繪《金石昆蟲草木狀》,是依據李時珍《本草綱目》的目錄,參照《本草品彙精要》中的附圖,以工筆臨摹描繪,以示對李時珍的敬意。她全心投入,歷時三年,於明萬曆四十五年至四十八年(一六一七—一六二○)間完成這部繪本。此一大部畫冊完成後,卻不知放置何處。即便在一百多年後,清康熙、雍正年間(一七二八)皇帝敕修當代百科全書的《欽定古今圖書集成》,敕令眾臣廣蒐歷代圖書的善本與摹本,也未將《金石昆蟲草木狀》收入。雖然《本草綱目》在圖書集成中占了自然博物類篇幅的五分之一,卻少了文俶這部絕妙繪本,實為美中不足之憾。

古人作畫,都講究「意在筆之先」。文俶依《本草品彙精要》所作的《金石昆蟲草木狀》,每一幅畫皆有其立意。今天,我們能歸攏四百年前這位「閨秀畫家第一人」的藝術精粹和她所奉獻的文化價值,望見她對那個時代科學的執著和對李時珍這位偉大科學家的敬仰,我們是何等有幸啊!

 

重刊《金石昆蟲草木狀》:本草、自然史、繪畫、文人、性別、社會與科學

文/鄭明倫

當《金石昆蟲草木狀》來到現代
《金石昆蟲草木狀》是明代女畫家文俶(一五九五—一六三四)在萬曆四十八年(一六二○)作成的畫冊。此後的三百多年,這個手繪孤本漂泊流轉於人世,躲過一次次刀兵水火,最終否極泰來,由國家圖書館典藏成為公共財。近十多年此書曾兩度複製梓行公開,這回聯經再度重刊,加入更多考據與詮釋,以更多元、深入和貼近生活的面貌呈現給讀者。

《金石昆蟲草木狀》有許多獨特之處。一是書中收羅了千餘種礦物、動物、植物及其產物的形象或採擷炮製過程,品類繁多前所未有;二是全書除序文和品項名稱外,無其他說明文字;三來畫作多半是白底孤物,以硃砂題名而未落款鈐印,不強調布局寫意,也非精緻工筆,與明清常見的花鳥蟲魚圖譜以物寓意寄情迥異。這些讓它少了古籍的疏離感,反倒散發著「現代」自然圖鑑的氣息。不禁讓人好奇這究竟是一部什麼樣的書?又四百多年前創作此書的動機與背景為何?書中的「無言不語」是否能轉錄出千言萬語?我不斷思索這些核心問題,以設定重刊的寫作方向。若意在展現古畫本身的美或時代性,則北京中信出版社最近的版本已做得很好,過多文字顯得畫蛇添足;若旨在知識,轉化成用科學詮釋古畫的生物圖鑑,則無疑也可套用到其他書畫。唯有針對原作的根本與特色去深入詮釋,才能突顯「這一本」的獨特性。因此新版除了添加新知,也要盡可能還原舊底,理出古中有今、今中存古的脈絡與演變,再以此賦予原作新的時代意義,讓讀者能跨越時空,產生共鳴。

但時移世易,加上原作說明有限,要揭示被掩沒隱藏的旨趣並不容易。於是在好奇心與使命感驅使下,我啟程探索,閱讀大量關於原作來歷、明史、東西方近代史、本草、藝術史、自然史等文獻資料,在巨觀與微觀間切換視角,爬梳來龍去脈,最終看見背後一個跌宕起伏,猶如前傳、本傳、插曲、外傳、續集的宏大故事。此處受限於篇幅,僅摘出其中的要點分享,促進讀者對原作與新刊的了解。另有四萬字的完整版,雲端連結QR code附於文末,供有興趣者進階閱讀。

跨越古今東西求索
首先要問的是,《金石昆蟲草木狀》是一部怎樣的書?寫作初期在初步追究了本書的來歷後,我對它有了第一層理解,那就是不能將它視為一本單純的動植物圖鑑或蟲魚鳥獸畫冊,而是描繪藥材「原生物」活著時模樣的畫冊。「本草」的來歷是它的根本,畫是皮肉。沒了根本,不論以古代的花鳥蟲魚圖或現在的生物繪畫標準來看,它的獨特性很容易就被表象掩蓋,淪為既缺乏實像又無說明的生物畫冊。

該書的源頭是明代中期太醫院受命編纂的《本草品匯精要》,完成於弘治十八年(一五○五)。原本是圖文並茂、意欲傳世的官修本草,卻因宮廷鬥爭人事轉折而成禁書,被深鎖內府不見天日。一百多年後,該書的副本由宮中流出,被趙均、文俶夫婦獲得,文俶臨摹其插畫,並加入部分實物寫生,作成《金石昆蟲草木狀》。但《本草品匯精要》的圖文是衍生自唐宋和更早的本草書,有脈絡相承,因此新刊必須對此有所交代。若欲加入現代的科學知識,應當要揉合古今,特別是本草裡的相關記載,不然它就成了一本以國畫為體的西式圖鑑,只是形式上的綜合,卻未保有各自的特色。

第二個問題是文俶創作《金石昆蟲草木狀》的動機。這可從趙均所寫的序中找到線索:「夫金石昆蟲鳥獸草木雖在在有之,然可儲為天府之珍、留為人間之祕、又能積為起居服食之所需、性靈命脈之所關係者,則惟深山大澤實生之、實育之。第吾人舉足不出畦步即遊歷名山,而蟲魚草木得其偏而遺其全者,亦多有之矣。」這段話點出他們想在本草以外找到新的創作觀點,除了實用性,還能調劑性靈與滿足好奇。正因為其本草來歷,才能彰顯這個新觀點何新之有。新觀點背後的意義對他們來說可能是模糊的,但感覺卻很強烈,就像我們第一次進到動物園或博物館的新奇與興奮。以現代的理解來看,即類似「博物學」的概念,但當時尚未傳進中國。

中文早有「博物」一詞,意為博通萬物,形容人的知識廣博,尤其是非傳統的知識。但現代的涵義則源自日本的「和製漢語」,也譯做「自然史」(natural history)。此乃西方在文藝復興後、根源於大航海時代在世界各地的新發現而興起的新學,注重觀察、描述與歸類自然物,最初以現今所謂的生物學和地質學為主。十六、七世紀的自然史以「珍奇櫃」(cabinet of curiosities)最具代表性,而此時,東西方在這方面的發展仍旗鼓相當,甚至東方還更突出些。

本草是救命醫病之書,必須有所本而不能隨意創作。趙均、文俶夫婦並無此專業,捨棄本草文字乃是必然。但書中未易之以己言,反將插圖提升為主角卻很另類。身處閨閣的文俶面對品類繁多的生物或許說不上話,但用繪畫展現紙上珍奇櫃或動物園,讓圖自己說話。雖然皇宮裡有各式稀世珍寶,御苑中也有許多珍禽異獸,卻非平民百姓可及可見。世界上最早的「動物園」要到十八世紀中期才出現在維也納和巴黎,而「珍奇櫃」、「博物館」、「動物園」、「圖書館」、「公園」等要到二十世紀初才出現在中國。乍見內府《本草品匯精要》上千種動植物的插圖,想必帶給他們夫婦極大的驚奇與啟發,而有了臨摹創作的動機。雖然《金石昆蟲草木狀》在形式上是臨摹本草插圖的畫冊,但在文化層面上卻是「本草以外,自然史未滿」的實驗性創作。

第三個問題是文俶何以能留名,且其畫作能保存下來?中國古代留名的女文人屈指可數,最知名的當屬宋代女詞人李清照。但她們絕大多數才高命薄,文采和自覺不僅不是禮讚,反而帶來逆境。此乃受制於兩千年來的儒教父權社會,特別是一千多年前科舉制度確立後,男性絕對優勢的文人、士人圈掌握了文藝主導權與話語權,進一步限縮女性的社會角色與各種機會。在文人眼中,繪畫不比文采,在琴棋書畫的社交技藝中排名最末,因此被稱頌的女畫家比女作家更少,除元代大家趙孟頫之妻管道昇外,文俶可算得上特例。何故?

首先,文俶並非出身尋常人家,而是明代大書畫家文徵明的玄孫女。除了個人天賦和努力外,從小也受到家族書畫風氣的薰陶和栽培,還因此能有門當戶對的姻緣。夫婿趙均是宋太宗後代,父母皆為吳地高士才女,與文家有師徒淵源,趙均繼承父親的金石專長,是開明的布衣文人,能欣賞妻子的才能,支持她在婚後持續發揮所長。在此同時,百業發達富裕、社會寬鬆自由、文化兼容勃發的蘇州,也孕育著眾多異於傳統的可能性。內府的《本草品匯精要》恰恰在這時流落到民間,又正巧被趙均、文俶夫婦而非一般蒐藏家獲得,於是有了追求性靈層次的創作。可說《金石昆蟲草木狀》的誕生有其時代的偶然性與必然性。三年的臨摹作畫讓文俶的繪畫技巧更上層樓,不僅在明末受到文人的推崇,之後有些寫生畫作更在清代被收入宮廷,受到喜好風雅的乾隆皇帝的讚許。這也是文俶留名載於史冊的助力。

書前的多篇序文也顯示《金石昆蟲草木狀》不僅是趙均、文俶夫妻怡情之作,同時也具備社交功能與經濟價值。一方面社會的開放包容讓女性有機會在男性絕對優勢的文人圈參與社交並且留名。這不限於閨閣才女,在當時風流世風下更多是才藝出眾的青樓名妓,如柳如是、董小宛等,也是明末清初盛行才子佳人小說戲曲的原型;二來經濟發達和無緣出仕的布衣山人大增,也鬆動了社會階層,商賈可以和文人平起平坐,甚至彼此依存供需,書畫不再只是文人雅士的社交特權,而是雅俗共賞的商品,也因此提高了保存機會。《金石昆蟲草木狀》便在崇禎朝以一千金轉手給趙家的世交,之後又數度易手。但從明末到抗戰爆發的三百多年間,這孤本始終在民間或宮廷蒐藏家手上,未對繪畫風格或風氣產生實質影響。由於《金石昆蟲草木狀》的存在讓我們對它的不尋常產生好奇,儼如一個時間透鏡,讓我們去探究明末江南社會以及對個人的影響;而女性以繪畫留名雖是中國繪畫史上的進步,卻始終是鳳毛麟角的插曲,未能變成燎原之火。

若將背景放大到世界的框架,便萌發第四個問題,也就是《金石昆蟲草木狀》在整個自然史繪畫中的定位和女畫家的地位。本草圖主要出自宮廷畫師之手。他們有更多機會看到實物,但未必有充分的知識去掌握重點,對實物的熟悉程度也會大大影響其表現,印象模糊的難免臆測,從未見過的有時純靠文字想像創作,或全然遵循古畫。一旦有錯,往往代代因循,以訛傳訛。雖然《金石昆蟲草木狀》蘊含自然史想法的雛形,但畢竟是臨摹本草之作而少有觀察,難脫既有限制,除了形肖之外很難說出其他科學意涵。不過比起當時雕版生硬呆板、缺乏細節的本草圖,手繪圖可說是完全勝出,卻也難以付梓傳播。

相較之下,歐洲的女昆蟲學家兼生物畫家瑪麗亞.西碧拉.梅里安(Maria Sibylla Merian,一六四七—一七一七)在一七○五年出版的《蘇利南的昆蟲變態》全然奠基於觀察寫生,包含了六十頁彩色圖版,不僅在動物形神色態更加生動正確,布局也更符合自然史的精神和科學性,更重要的是印刷傳播所發揮的影響力。這也讓我們看到在東方的天下和西方的世界視角下,兩者在追求知識的認知與方法上的差異。此一差異也出現在十七世紀末同時學習中國本草與西方自然史的日本。中國在明末集大成的《本草綱目》出版後,本草近乎停滯,自然史也未生根。反觀日本在鎖國的兩百年中將兩者融合,擺脫依循而實事求是,強化了本土性也走出自己的道路。十七世紀時兩邊還不那麼涇渭分明,兩百年後卻隔成了汪洋大海。

男女地位的不平等與男性壟斷某些專業的話語權,東西方皆然。小文俶五十二歲的梅里安,因為女性身分和興趣與男性優勢的博物學家不同而遭輕視,長期被埋沒於歷史中,直到本世紀才獲得公平的看待。但她留下傳記為自己立言,讓後世了解她的自然史觀、生命觀和世界觀。反觀文俶自己並未留下隻字片語,只有身後由夫婿和女兒為她寫的簡短生平。女性地位的提升在文俶所處的晚明曾有過一片曙光,但不久便晦暗如昔。西方雖然發生得更晚,但並沒有走回頭路。

為古冊注入新生
雖然《金石昆蟲草木狀》是臨摹之作,但母本《本草品匯精要》不是殘缺便是尚未公開;來源不明的姊妹作《補遺雷公炮制便覽》雖然完整,但其道地的本草本質很難改頭換面,且可及性不高;明代仿製的宋代《履巉岩本草》雖在網路公開,揭示的精緻本草畫風無可比擬,藝術價值遠勝明代本草,可惜僅涵蓋地區性物種,也沒有動物畫作。可說存世的本草畫冊各有不足和限制。因此,以後見之明重新定位《金石昆蟲草木狀》,可說它是目前唯一兼具完整性和可及性的手繪本草古畫冊,也是跨出本草、邁向自然史的實驗著作。它是特殊時空背景下的產物,也是一個有助於我們了解古今東西、科學、社會與藝術的媒介。

但四百多年來物換星移,不僅當時的背景不復存在,本草也不再那般重要,反而要面對科學昌明、資訊爆炸,卻有永續危機的「人類世」。此時重刊《金石昆蟲草木狀》又該如何定位?要為這古畫冊續命,該用什麼丹藥?或更直白地問,讀者何在?

原作創作當時之所以能吸引人,主要是因為品項繁多且難得一見,但到現代已不足為奇;若單講本草或科學也都太偏,讀者侷限,不利讓本書「復活」。故此我想用更大範圍與更長時間的背景脈絡、在物與人、巨觀與微觀間切換的「微物史觀」為原作注入新生,也讓重刊有別於當代的其他版本。架構上本書脫離原本的本草分類,易之以現代生物譜系分類系統為骨幹,文字上則在〈緒論與導讀〉中以其本草來歷、創作的背景和時代意義建立一個穩固的根基,再以古今、東西、知趣、本草與自然史交錯的材料為每則動物灌注為枝葉。

本書共收錄一百種動物和化石。為讓讀者了解分類架構,無脊椎動物、脊椎動物,以及每個門或綱都有綜論,並作章節導讀。我也列出各種動物在現代生物分類學、《本草品匯精要》、《本草綱目》間的分類差異,讓讀者想想這些分類背後的哲學與認定標準的異同。由於讀者對各類動物的熟悉不一,因此不同類群的內容各有側重。無脊椎動物會偏向更多自然史、生物學與生活相關性的介紹,而脊椎動物則加入更多人文、歷史、現況與保育的內容,讓它在人類世也具備反思的價值。雖然此書是基於古代的本草圖冊,但動物無國界,因此也盡可能放入全世界、中國與臺灣的相關資訊。每則末了我會稍加評論繪畫的像真度並點出與實體的差異。雖然附張照片便一目瞭然,但我不想讓照片壞了古書的優雅,也剝奪讀者動手搜尋答案的樂趣。最後一章我刻意挑選〈龍〉與〈龍骨〉,將其整併為「虛實類」。我想這是個合適的結尾,因為「龍」無疑是最具代表性的集體想像動物,而哺乳動物化石被當成「龍骨」以支持「龍」的存在,可說是精神生活與物質需求融合的產物,也正是本草在眾多不確定性中所反映的現實,一種在已知和未知間的平衡。

四百年前文俶、趙均夫婦跨出了第一步,留下眾多謎團和未竟的旅程。這樣一本古畫冊表面上遙遠與而不起眼,但只要能找出古今間的共同,仍能展現不平凡及跟你我的關聯。它若能穿越四百年而仍有生機,也許就還能再延續下去,訴說新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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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草篇】

香附子

從蓑衣到藥材,莎草的日用與藥用
李時珍記載,《名醫別錄》中僅稱此植物為「莎草」,並未明言使用其苗或根,後世多取其根入藥,稱為「香附子」,卻鮮有人知其本名為莎草。莎草質地輕疏,不易沾水,自古便用來編製笠帽與蓑衣。其字形由「草」與「沙」構成,亦寫作「蓑」;穿戴蓑衣時,帽帶垂掛,形似孝服中的衰衣,故「蓑」字也含有「衰」的筆意。

陶弘景指出此草今已少作藥用,古人多以之作詩。蘇恭補充說明此草根即香附子,莖葉均似三稜草。李時珍則描述其草葉片硬似老韭葉,具明顯劍脊狀稜脈,花色青,花序如黍穗般成穗狀。

 

外形特徵
本品多呈紡錘形,有的略彎曲,長二~三.五公分,直徑○.五~一公分。表面棕褐色或黑褐色,有縱向皺紋,並有數個略隆起的環節。「毛香附」(不經火燎,直接曬乾者)在節上常有棕色的毛鬚,並殘留根痕;「光香附」(燎去鬚毛,直接曬乾者)較光滑,環節不明顯。質地堅硬,氣味芳香,味道微苦。

 

◎性味歸經:辛、微苦、微甘,平。歸肝、脾、三焦經。
◎主要功效:理氣解鬱。
◎藥用部位:根莖。

 

莎草科與禾本科的形態辨異
在禾草目植物中,莎草科(Cyperaceae)與禾本科是兩大主要家族,也是物種最為豐富的類群。兩者在形態上有明顯差異:莎草科莖部無節,葉序排列為三列,花被由一至六枚刺毛狀構造或三枚鱗片組成,果實為三角形的瘦果;相對地,禾本科莖部有節部,葉序為兩列,花被由二至三枚鱗背構成,果實為穎果。下次在野外遇見這類植物時,不妨觀察它的莖節與葉序,便能輕鬆分辨出是莎草還是禾草。

 

 

【花果篇】

胡地辛香,來自西域的大蒜

「葫」,即大蒜。蘇頌記載,當今處處園圃皆有栽種,每顆蒜頭通常由六、七瓣組成。初種時僅需一瓣入土,當年即可長成整顆獨頭蒜,至翌年則又分瓣還原。陶弘景補充,今人稱葫為大蒜,而稱蒜為小蒜,因二者氣味相近。《名醫別錄》亦記載:「葫,大蒜也。五月五日采,獨子者入藥尤佳。」意指獨頭蒜為入藥上品。李時珍考據歷史,據傳張騫出使西域時,引入大蒜與胡荽;小蒜為中土原有,而大蒜出自胡地,故有胡名。

 

外形特徵
本品呈類球形,直徑三~六公分。表面被白色、淡紫色或紫紅色的膜質鱗皮。頂端略尖,中間有殘留花葶,基部有多數鬚根痕。鱗莖瓣略呈卵圓形,外皮膜質,先端略尖,一面弓狀隆起,剝去皮膜,白色,肉質。氣特異,味辛辣,具刺激性。

 

◎性味歸經:辛,溫。歸脾、胃、肺經。
◎主要功效:解毒消腫,殺蟲,止痢。
◎藥用部位:鱗莖。

 

蒜瓣的祕密:地下鱗莖與腋芽膨大
石蒜科(Amaryllidaceae)的蒜(Allium sativum)是多年生宿根草本植物,地下鱗莖由灰白色至紫色的膜質外皮包裹,內有小鱗莖,稱為蒜瓣,由莖盤上每個葉腋中的腋芽膨大而成。葉廣線形至線狀披針形,先端尖銳,淡綠色,表面有蠟粉。花為粉紅色至紫色。

 

 

【動物篇】

獅子

百獸之王,進貢朝廷的異域珍獸

 

◎食肉目貓科
◎品匯:獸部毛蟲類
◎綱目:獸部獸類

 

獅子是徹徹底底的外來動物,因此光是中文名稱的由來就很有意思。在漢代以前多稱「狻猊」,而無論是「狻猊」或「獅」,都是外來語的音譯,前者可能源自東伊朗語分支的塞語,後者則是梵文。西元前後佛教傳入漢帝國時,獅子也經由絲路傳入,乃逐漸定名。獅子原作「師子」,常可見於唐譯的佛經中。

歷代皇室偶爾能獲得進貢的真獅,宮廷畫師能親見並描繪的機會並不多,民間更是稀罕。這一點可從石獅造型的演變窺見端倪。一九九二年,在東漢開基的光武帝陵墓附近出土一尊辟邪石獅,形貌逼真,甚至還帶有一對翅膀,讓人聯想到古波斯的飛獅石雕,也印證漢帝國與西亞間的交流。然而,自此以後,大多數時代的石獅形象多靠石匠想像,甚至發展出一套獨特的雄雌區別,例如抬左腳或右腳、鬃毛或鬈或直、口中是否含丹、腳下是否有小獅等差異。

獅子曾遍布澳洲和南極以外的各大洲,但歐亞大陸的穴獅和美洲的美洲擬獅都隨著冰河期結束而滅絕。現生的獅子在亞洲一直維持到歷史時代,後來隨著人類活動逐漸消失,如今只殘存於印度。

本圖頗肖實像,宮廷畫家應是有幸得見真的獅子,也正確畫出雌雄差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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