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啊,真是一個傑作!」
「醫學不只是一種科學,它也是藝術。並不僅僅只是抓藥和貼藥膏而以,它面對是生命的過程,我們必需先了解這個過程,才能夠做出改變。」
──帕拉塞爾蘇斯(1493-1541)
幾千年來,人們努力尋求各種方法,以克服身體的病痛和疾患,從古時的施咒、下符、草藥治療,到現在的抗生素、疫苗,和器官移植。
‧天主教會認為女性生產時的陣痛是上帝的旨意,因此禁止使用麻醉劑,直到維多莉亞女王在生第八個孩子時要求使用氯仿,麻醉劑才從此解禁。
‧早在西元29年,塞爾蘇斯就已經發明了治療白內障的「針撥法」──用針插入眼球,撥開霧狀的水晶體。
‧爬滿蛆的傷口看似噁心,在古代卻是清理傷口的好方法。如今在抗生素的抗藥性感染出現後,也有醫院重新採用這種「幼蟲治療法」。
‧一直到十九世紀化學檢驗發明之前,要確診病人是否患有糖尿病的方法,都是直接親嘗他的尿液。
‧十七世紀的雷文霍克,是史上一個看見細菌的人。他還觀察了自己的精子、血液和唾液,甚至一個不刷牙老人嘴裡的牙菌斑。
‧西元前六世紀的印度醫生妙聞,發明了史上最早的整容手術──重建鼻子。在妙聞時代的印度,通姦者會被割去鼻子,因此外科醫師的患者源源不絕。
‧古代希臘人和埃及人生病的時候,就會跑去神廟睡覺,希望在夢中可以得到神的啟示,以獲得治療。
‧在巴比倫,如果外科醫師發生疏失,造成患者視力受損甚至死亡,醫師將被剁去雙手。
安‧魯尼(Anne Rooney)的《大人的醫學課:從放血、針灸,到疫苗、X光、器官移植,一條血淚交織的人體探索之路》,以流暢易讀的文字,和豐富精采的圖片,透過清晰的脈絡,敘述人類在探索自己身體的過程中,得到的關鍵發展與突破,以及所有參與其中的人員:神廟祭司、理髮外科醫生、科學家、醫師、護士,以及最重要的──病人。
作者:安‧魯尼
在劍橋大學的三一學院拿到博士學位,專研中世紀文學。目前為專職作家。
撰有多本探討科學史與科學哲學,以及科學與技術其他層面的書籍。目前住在劍橋,為劍橋紐納姆學院皇家文學獎助作家。
譯者:甘錫安
由科學界進入譯界,在譯界持續關注科學界的「譯人」。曾獲得吳大猷科普著作獎翻譯類佳作,現仍定期為《科學人》及《BBC知識》等知識類雜誌翻譯,書籍譯作包括《決斷的演算》、《獵光聖經》、《現代主義烹調》、《氣候創造歷史》等。在吸收新知和翻譯之外,最愛的休閒活動是旅行、攝影和吃。目前住在有山有海有美食的台灣頭基隆,最大的心願是知識普及、人人快樂。
導論:生命有涯而醫路無涯
第一章 「人啊,真是一個傑作!」
關於平衡狀態‧發現人體的奧祕‧哈維與血液循環‧機械論‧化學反應‧控制全局的大腦
第二章 疾病的模型
超自然作用‧瘴癘之氣‧疾病的媒介‧黑死病捲土重來‧病毒:微小的壞蛋‧有什麼東西正在蠶食你?‧魔菇?‧大腦的疾病‧代代相傳‧化學不平衡‧維持生命的化學物質:維生素‧荷爾蒙:糖尿病‧酵素:讓人體正常運作的功臣‧過度的疾病‧倒戈對付自己的人體‧大幅改變
第三章 診斷
究竟是什麼問題?‧在上帝的手中‧病徵和症狀‧醫界使用的方法與工具‧人體的神祕聲音‧推送血液‧熱與冷‧觀察人體內部‧人與機器
第四章 治療
超越人力‧恢復平衡‧血液將流出體外‧排毒‧自然界的藥典‧從藥材商到藥劑師‧避免插手‧沒有藥效的藥也能治病?‧以毒攻毒‧適得其反?
第五章 手術刀下
早期外科手術‧手術器械‧醫師與外科醫師的對決‧木乃伊與醫師‧印度的外科手術‧古典外科醫師‧阿拉伯世界的外科手術‧修士、外科醫師和理髮外科醫師‧外科醫師與士兵‧海上治療‧外科手術‧修補破損‧重大分水嶺‧消毒法‧再造人體‧外科手術的發展
第六章 源遠流長的技藝
神祇與醫師‧大志難伸‧人類與上帝面前‧同理心‧習醫的漫漫長路‧醫院‧護理興起‧高科技醫院‧醫學研究‧醫學倫理‧寫下明日的歷史
生命有涯而醫路無涯
疾病與健康
醫學的歷史就是疾病的歷史。醫學史不僅協助我們了解研究及對抗疾病與傷害的科學家和治療者,也讓我們了解身受疾病之苦的患者,以及醫療科學的刺激、試探和實驗。
我們往往以為困擾人類的疾病和意外自古以來就已存在,而且一直沒有改變,只有人類對抗它們的能力不斷進步,但其實並非如此。
我們的遠祖未曾受過流行性疾病危害。流行性疾病必須有傳染窩(reservoir),也就是可供細菌或病毒寄居的一群人,讓流行病定期爆發,造成新一波感染。人類的祖先在平原和山區活動時,陸地上人口很少,而且彼此距離相當遠,難以形成這類傳染窩。傳染性和流行性疾病大多是都市化的產物。大量人口聚居在都市中,人與人間的距離變得更近,因此人傳人成為效率極佳的疾病擴散方式。
此外,人類的疾病不一定專屬於人類。人類與狗之間有六十多種共通致病微生物,與家畜之間有五十種,還有許多與羊、豬和家禽之間的共通疾病。
一萬兩千年前,以狩獵和採集為生的人類定居下來務農。近距離接觸動物使人類遭受細菌、病毒甚至寄生蟲危害的機會大幅增加。許多疾病跨越了物種間的屏障。
人類感染流行性感冒的來源是豬和禽類、一般感冒的來源是馬、麻疹的來源則是狗或牛。疾病擴散不是單向傳播。2008年一項研究顯示,多年來我們一直以為結核病是家畜傳染給人類,但其實是人類傳染給家畜,而且傳染過程還會一直延續下去。1990年代,有些人食用遭到狂牛症污染的牛肉後開始出現各種庫賈氏症狀,顯示我們尚未擺脫這類危險,禽流感則繼續跨越物種屏障。2009年出現在墨西哥的H1N1變種病毒即源自於豬。
城市社會的發展為疾病提供了更多機會。戰爭和貿易把疾病帶到其他地方。羅馬人可能把腺鼠疫從歐洲帶到東方、西班牙征服者劫掠哥倫布尚未踏足的美洲時染上梅毒,同時也把天花、麻疹和流行性感冒帶到美洲,對美洲原住民造成的傷害遠大於刀劍和槍砲。
一個族群適應某種疾病並具有某種程度的抵抗力時,新的疾病往往能輕易造成嚴重傷害。最後整個當社會適應之後,這種疾病對一般人就不再造成影響,只會危害以往沒有接觸過它的兒童。
城市本質上不利於健康,以往城市死亡率相當高,只能依靠由鄉村不斷湧入的新血,才能維持一定的人口數量。
除了人口傳染窩可能窩藏疾病,城市也產生了自己的新疾病。這些疾病的病源包括供水污染和過度擁擠(霍亂和傷寒)、營養不良(壞血病)、職業傷害和疾病(肺氣腫)等城市環境以及污染造成的狀況(支氣管炎)等。近年來,城市中出現了許多富貴病,例如濫用物質、暴飲暴食和缺乏運動等。
史上最早的醫生
只要有人生病或受傷,就一定有人試圖幫助他們。對最早期的人類遠祖而言,系統性疾病十分神秘,通常必須求諸巫術、迷信崇拜和宗教助力來應對。傷害沒有那麼神秘,比較顯而易見,簡單的治療也比較容易見效。夾板和繃帶開始出現在歷史記載之前,一定已經使用了數千年。五千多年前的某個時期,某些社會開始出現醫療行業以及特別專精於處理健康問題的人。這些人在某些狀況下可能會運用巫術,而在某些狀況下可能會運用效力或大或小的實際方法。
醫學教育在歐洲始於2500年前,遠東地區可能更早。從此以後,我們開始了解人體的運作方式以及為何出現問題、造成感染的原因以及可用什麼治療、掌管生命以及可能導致死亡的化學反應。藥物、醫師和疾病的發展史讓我們了解自己的身體,理解我們的身體如何運作,以及疾病如何影響我們。這些歷史包含藥品、外科手術和其他介入方式的發展,以及人類試圖控制最深層精神和遺傳活動的過程。當然,它也包含許多人照料患者及努力拓展知識領域的歷史。
有來有往
本書將追溯的醫學史始於遠古時代。在中國、印度、兩河流域和埃及,許多人(大多是男性)開始專精於治療生病的同伴。他們試圖了解人類的身體如何運作以及問題從何而來,提出不同的模型和解釋。
中國和印度醫學記述各有其路線,近兩千年來偏離原始方向的程度極小。西方醫學發源於兩河流域和埃及之後則採取迂迴的發展路線。這段歷史將帶領我們從埃及前往希波克拉提斯(Hippocrates)奠定現代醫學基礎的古希臘。接著我們將隨同任職於亞歷山卓城中醫院的希臘醫師回到埃及,再前往羅馬,認識哲學家蓋倫(Galen)與塞爾蘇斯(Celsus)。阿拉伯文化崛起,繼承希臘和古希臘醫師的醫學傳統,再融合由印度習得的醫學知識,讓埃及和拜占庭醫學出現大幅度進展。阿拉伯的醫學知識再透過西班牙和義大利傳回歐洲,同樣帶來歐洲已失傳一千多年的希臘醫學作品。
文藝復興時期,西歐成為醫學進展的中心。首先是義大利,接著是德國、法國和英國紛紛成立醫事學校,開始系統性地運用科學探索人體和疾病。到了啟蒙時代,各類科學蓬勃發展,帶動醫學隨之進步。大眾對運用推理、挑戰存在已久的權威T以及打破傳統禁忌和宗教禁令更有信心,也促使醫學快速進展。顯微鏡、化學、電學、麻醉劑、防腐技術等各方面快速發展,使醫學向前飛躍。從1898年到現在僅100年間問世的醫學技術包括X射線、顯微手術、移植、試管嬰兒(IVF)、雷射、遠端控制機械手臂手術、遺傳工程和人類基因定序等。我們現在已能達成老祖先夢想的神奇戲法,還能詳細解說其原理。
尚待努力
儘管已經獲致許多成就,醫學發展史卻完全沒有結束的跡象。我們和古希臘人一樣不知道生命開始於受孕後的哪一刻,也不了解為血肉賦予生命及創造意識的神奇火花究竟是什麼。我們或許能找出先天畸形或疾病的成因,但仍然無法修復損壞的基因,防止它表現出來。目前仍有我們無法治癒的疾病以及無法處理的傷害。我們或許能消除某些疾病(例如天花),但又會有許多同樣致命且難以治療的新疾病出現,例如愛滋病、伊波拉出血熱和SARS等。我們有充份的理由頌揚英勇(甚至可說傻氣)地奮戰不懈、征服疾病的男男女女。然而我們不能就此滿足,1969年時,美國衛生署長曾經宣稱傳染病清冊已經可以取消,但其實他講得太早了。
死者重見天日
歐洲醫學中最珍貴的藥材取自人類遺體。木乃伊粉(古埃及墳墓中的木乃伊磨製成的藥材)被視為許多疾病的特效藥。帕拉塞爾瑟斯相當推崇這種藥材,但遭到法國外科醫師安布洛瓦茲‧帕雷(Ambroise Paré)嘲笑。儘管如此,從12世紀到18世紀,木乃伊粉在歐洲仍然極為流行。由於需求旺盛,奸商很快就創造出製造假木乃伊粉的行當。他們收集屍體,再填入瀝青,以紗布包裹,放在太陽下曬乾。亞歷山卓城一名猶太商人於1564年向蓋伊‧德拉封登(Guy de la Fontaine)解釋這個過程,並說他不知道這些屍體是否死於天花或鼠疫等危險疾病,而且也不在乎。
頭骨苔(skull moss)是不需要遠赴埃及就能取得的有用藥材。頭骨苔是一種生長在人類骨骼上的苔蘚,和木乃伊粉同樣被視為擁有屍體的生命力。被絞刑處死的罪犯頭骨長出來的頭骨苔格外珍貴,因為據說罪犯的幽靈會停留在頭骨上七年。頭骨不可埋葬,這樣頭骨苔才能生長。據說愛爾蘭是頭骨苔的大產地,原因是罪犯經常被掛在絞刑台上許久。
但是除了木乃伊和頭骨苔之外,還有許多藥物與屍體有關。自古以來就有許多藥物取自剛剛死亡的屍體。西元前1500年的埃伯斯莎草紙卷記載,古埃及用人類的大腦製造藥物,用來治療眼睛損傷。把一半大腦加入蜂蜜做成軟膏,在早上塗抹。另一半大腦曬乾後磨成粉,在傍晚使用。西元一世紀的塞爾蘇斯(Celsus)記載,飲用剛死亡的角鬥士的溫熱血液可以治療癲癇。16世紀的帕拉塞爾蘇斯也很稱道血液的優點。他說猝死的紅髮年輕男性的血液效果最佳。帕拉塞爾蘇斯使用的某個配方需要三個用麝香、海狸香(海狸身上滲出的分泌物)和蜂蜜蒸餾過的人類頭骨,有時還會加入珍珠的硫酸溶液。
有人支持帕拉塞爾蘇斯的理論,認為快速死亡的人是珍貴的藥物來源,猝死的人尤其如此。然而流血過多而死的人則已經失去生命靈氣,所以效果極差,甚至無效。在18世紀的法國,人類的脂肪是頗受歡迎的藥物,常用來治療風濕病等各種疾病。皮爾‧波梅特(Pierre Pomet)的《藥物全史》(A Compleat History of Druggs)記載,公開死刑執行者可把人類脂肪透過巴黎的公開市場賣給醫師和藥劑師,算是他們的福利。此外在19世紀之前,癲癇患者經常擠在丹麥阿馬克島和莫恩島上的斷頭台旁,想用杯子接取罪犯被砍頭後流出的血液。
把人藥視為野蠻落後之前,我們可以先想想,現代醫學也使用活人身上的血液和骨髓以及死者的器官,甚至使用胎兒的幹細胞來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