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書為《臺灣歷史圖說:史前至一九四五年》的增訂版
是唯一暢銷100,000冊的臺灣歷史最佳讀本
入選「東亞出版人會議」之「東亞一百冊」經典作品
已翻譯成日文和韓文,英文版2010年完成
學術專業與普及性兼具
為各級學校最受歡迎的臺灣史讀物及最佳輔助教材
增訂本加編〈臺灣人的美學世界〉、〈知識分子的反殖民運動〉兩章
與〈戰後篇:反殖民的泥沼〉四章
自1998年聯經出版印行第二版以來,已逾二十餘刷,印數近十萬。2003年刊行韓文版(新丘文化),2007年刊行日文版(平凡社),英文版2010年印行。其中日文版,依原版翻譯外,另增加了「戰後篇」。
此次中文增訂版,除編入「戰後篇」四章外,「本篇」亦補增兩章。
主要特色:
一, 從史前寫起,選取主題,擇要敘述,雖簡而不失其通貫性。
二, 以臺灣島為歷史單元,人群方面則以原住民為敘述起始,且往後篇章中仍時見原住民蹤跡,脫離漢人開發史觀,為臺灣史的書寫開創新局面。
三, 配有大量圖片和圖表,文字和圖象互相補充,彼此參照,大大增加說明力。
作者:周婉窈
嘉義大林人。國立臺灣大學歷史學系學士、碩士,美國耶魯大學歷史學博士。曾任職中央研究院臺灣史研究所,現為國立臺灣大學歷史學系教授。
作者專治臺灣史,著有《日據時代的臺灣議會設置請願運動》(自立報系,1989)、《臺灣歷史圖說》(中央研究院,1997。聯經,1998;增訂本:聯經,2009)、《海行兮的年代──日本殖民統治末期臺灣史論集》(允晨,2003)、《海洋與殖民地臺灣論集》(聯經,2012)、《少年臺灣史》(玉山社,2014)等書。
作者譯有《史家的技藝》(遠流,1989),主編《臺籍日本兵座談會記錄并相關資料》(中央研究院,1997)、《古典日文解讀法》(中央研究院,2006)。
史學論著之外,作者著有散文集《面向過去而生》(允晨,2009),以及人物傳記《臺灣史開拓者王世慶先生的人生之路》(新北市政府文化局,2011)。過去八年,作者於網路發表〈曾待定義的我的三十一歲、尚待定義的臺灣〉等長文,以及為數不少的時事相關文章。
劉序
黃序
謝辭并再版說明
圖片目次
圖表目次
第一章 誰的歷史
第二章 史前時代的臺灣
第三章 原住民與南島語系
第四章「美麗島」的出現
第五章 漢人的原鄉與移墾社會
第六章 漢人與原住民的關係
第七章 改朝換代
第八章 兩大反抗事件
第九章 殖民地化與近代化
第十章 知識分子的反殖民地運動
第十一章 臺灣人的美感世界
第十二章 戰爭下的臺灣
圖片來源書目
謝辭并再版說明
《臺灣歷史圖說》一書出版後,承蒙讀者的愛顧,很快就售磬。再版改由聯經出版公司印行,冀能廣其流通。據稱有學校採用此書為「教科書」,這是作者萬萬想不到的事。由於原先是當作一本有可讀性的通論來寫,幾個主題自成系統,但非面面俱到,此點希望讀者能夠了解。
一本書從無到有,是眾人協助的結果。參與此書製作過程的有李國生、郭祐孟、彭裕峰、莊明興、蔡宗憲等先生與李純菁小姐。提供圖片或同意轉用的個人與單位,有劉益昌教授、王淑津小姐、賴志彰先生、鄧相揚先生、張月華女士、簡傳枝先生、南天書局、遠流出版公司、春帆樓、金廣福文教基金會、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以及本所古文書室。國家圖書館臺灣分館、國立臺灣大學圖書館特藏組、國立臺灣大學法學院圖書分館,惠允翻拍藏書之圖片。謹此表達深謝之意。林雪兒小姐與謝吉松先生為本書作美編,並繪製圖表。由於他們的協助,我的許多構想得以實現,這也是我要感謝的。
在本書的撰寫過程中,曹永和、施添福、陳秋坤、劉益昌、王泰升、詹素娟、翁佳音等教授,或披閱文稿,或提供意見,提高本書水平,這是我衷心感激的。不過,此書若有錯誤,責任還是在我。囿於個人識見,疏漏舛誤之處諒必不少,惟祈高明賜正。於此,須附帶一提的是,本書章末所附參考資料,違反常例,隊出版先後為序,意在呈現相關研究的進展。不過,少數作品寫作與出版年代不一致,尚請讀者注意。
此書初版係在霖英文化教育基金會的贊助下完成的,謹此再申謝意。我也要感謝聯經出版公司積極促成再版之事。最後,感謝本所黃主任與全體同仁的支持與敦勵。如果這本小書能有益於臺灣史知識的普及,或稍可不負本所委以此任的用意。
第五章 漢人的原鄉與移墾社會
自從荷蘭人招募漢人來臺從事農耕,漢人人口大量增加。一六六二年,鄭成功驅逐荷蘭人,以臺灣為反清復明的基地。這是漢人在臺設立政府的開始。鄭成功擊退荷蘭人後不久即去世,他的兒子鄭經與孫子鄭克塽繼續經營臺灣,直到一六八三年被清廷打敗為止。鄭氏政權在臺灣的建制,可以說是個小朝廷的規模。在這裡,我們無意討論鄭氏政權的性質,本章的重點在漢人的移墾。
鄭氏政權不惟帶來為數可觀的軍隊,也致力於招徠人口。過去不像今天有完整的戶籍制度,人口數目可以準確地計算。學者只能根據各種資料,予以推測。據估算,明鄭時代臺灣的漢人人口約十二萬(或認為十五萬到二十萬之間),而當時約有十萬至十二萬的土著民族。換言之,在短短的二十餘年間,漢人人口即已匹敵土著民族,甚且超過之。鄭克塽降清後,鄭氏政權關係人半數被遣回內地,漢人人口一度頓減,但後來移民不斷(無論渡臺禁令之有無、鬆嚴),人口成長一路領先原住民,到一九○六年日本統治臺灣初期,土著民族人口只有十一萬三千餘人(不含平埔族),漢人則約有二百九十萬人。平埔族在一九三六年有五萬八千二百一十九人,一九四三年有六萬二千一百一十九人。根據統計,一九九三年年底,臺灣高山族約有十九萬二千人,漢人人口則是二千萬以上的壓倒性多數。
日據以前,臺灣的漢人主要來自海峽對岸的閩粵兩省。但漢人也不是平均地從閩粵兩省的各個地方移來,基本上以圖表9的十府/州為主,其中福州府、興化府、永春州、泉州府、漳州府、龍巖州、汀州府屬福建省,潮州府、嘉應州、惠州府則屬廣東省。由於福建移民以漳泉兩府最多(泉多於漳),客家人因語言風俗自成一格,因此在清代,大都將臺灣的漢人移民分成漳、泉、客民三大類。一般人認為福佬人來自福建,客家人來自廣東,是不精確的說法,因為臺灣的客家人不全來自粵省,也有來自福建汀州府的客庄;潮州、惠州也非全為客縣。以「粵」指稱客家人,是長期以來的淆混,例如在日本統治時代,「廣東人」指客家人,「廣東語」指客家話。
清代臺灣漢人的漳、泉、客人口比例如何呢?可以說,因時而異。概括而言,臺灣剛收入大清版圖時,漢人移民大都來自漳、泉兩府,幾無客民。乾隆末年(十八世紀結束前),「按全臺大勢,漳、泉之民居十分之六七,廣民在三四之間。以南北論,則北淡水、南鳳山多廣民,諸、彰二邑多閩戶;以內外論,則近海屬漳、泉之土著,近山多廣東之客莊」。(按,「廣民」指客民)此一「族群」的分布情況,大致維持到清末臺灣割讓時,但有局部性的調整,如漳人進入噶瑪蘭地區(宜蘭),客民退出臺北盆地向竹塹地方(新竹)集中。根據日本時代的調查資料,泉州人主要分布於西部沿海平原與臺北盆地;漳州人集中於西部內陸平原、北部丘陵與蘭陽平原一帶;客家人聚居於西部的北側與南側的丘陵、臺地或近山的平原地帶。
漳、泉、客民的地理分布是一個饒富趣味的問題。眾所周知,泉州人居於濱海平原,漳州人居於平原內緣,客家人則分布在丘陵臺地。何以如此?長期以來流行「先到先占」的說法,認為泉人先來,占到最好的地區,漳人次到,所以往內陸住,客家人最晚到,只剩下靠山的丘陵地。這種說法表面看來言之成理,但不符合歷史的真實。根據施添福教授的研究,漳、泉、客民之所以定居於不同的地區,是與他們的原鄉生活方式息息相關的。 舉例來說,客家人雖然入臺較晚,但至遲到康熙末年應已大量移入臺灣,當時臺灣未開闢的曠土尚多,除嘉南平原外,還有許多濱海地帶,客民沒必要一定要沿山而居,但結果如此,這就需要解釋。
根據研究,明末清初時泉州人「捨本逐末」的風氣很盛,他們靠海維生,過著以行賈、販洋、工匠、魚撈、養殖、晒鹽為主業的生活,所以當他們渡海來臺謀生時,自然選擇濱海地區居住。漳州雖然與泉州緊鄰,但農業一直是經濟基礎與生活中心,當他們冒險來臺時,選擇內陸平原乃順理成章之事。客民的原鄉是山鄉,他們在山地一直過著農耕的生活方式,擅長河谷平原、丘陵地、山地的耕種技能。對他們而言,海是陌生的。當他們抵達臺灣時,平原自然是理想的耕作地區,但他們比漳泉移民多出一項選擇,也就是能在與故鄉相似的地理環境從事山區農耕。
對現代人來說,原鄉生活方式具有如此大的決定力量,是很難想像的。不過,我們必須了解:在近代以前的社會,絕大多數的人不識字,個人的謀生技能往往是跟父親或鄰人學習到的,而且這樣的技能通常無法轉換(一生只會一種技能)。如果一個男子學會了漁撈,要他改作農耕,非常困難。倘使他必得馬上賺活,那就只有「黔驢故技」可施了。現代社會的「職前訓練」很不一樣,普遍識字教育為社會培養一批工商業的基本勞動力,具有空間的流動性。比如,一個在甲地百貨業賣商品的人,可以在短期問內轉到乙地的工廠上班。反之,前近代社會沒有放諸四海市場皆準的普遍職前教育,人們移居時,是帶著各自的「一技之長」移居的。明乎此,就能了解下面這則笑話背面的真義。美國中北部明尼蘇達州的冬季,長而酷寒,州民多為挪威移民的後裔。一般人愛笑他們:怎麼那麼笨,家鄉己經夠冷了,為什麼移來美國還要選那麼冷的地方!
原鄉不惟影響了漢人移民在臺灣的地理分布,他們所建立起來的社會,到處看得到唐山(尤其是中國華南)的影子。然而,臺灣漢人社會也有作為邊疆移墾社會的獨特性。這種雙重性格充分表現在臺灣漢人社會的宗族組織上。祖先崇拜是漢人自古以來的特色之一;漢人社會的宗族是以血緣系譜為主的組織,一般置有祭田或祖嘗,在臺灣則稱為「祭祀公業」,亦即為祭祀祖先而購置的共有產業。早期的臺灣漢人移民大都只作短暫停留的打算,因此沒有祭祀祖先的問題。但逐漸定居下來,移民就有祭祖的需要,他們通常由在臺的宗族成員醵資派人前往本籍祭祖。時日一久,漸漸感覺回鄉祭祖的不便,而且在臺的宗族成員繁衍已多,於是開始有人倡導建祠堂、設公業。
早期出現的祭杞團體由在唐山有共同遠祖的宗族成員組成,祭祀共同的「唐山祖」;他們通常來自同一祖籍地,同姓但不必然有直接的血緣關係。等到有些宗族在臺灣繁衍了三、四代,其成員也成立祭祀團體,祭祀第一位來臺的祖先—— 「開臺祖」。學者稱前者為「唐山祖宗族」,後者為「開臺祖宗族」。若以組成的原則來分,前者采自願加入方式認股出錢,因此又稱「合約字祭祀團體」,後者由特定祖先之後代在鬮分財產時抽出一份來充當祭祀公業,所以稱為「鬮分字祭祀團體」。這兩種團體可以重疊存在,一個「唐山祖宗族」可能包括若干個「開臺祖宗族」。「開臺祖宗族」的組織是中國傳統社會的典型,「唐山祖宗族」則 是移民社會特有的現象。
作為漢人移墾社會,臺灣另一個與原鄉同中有異之處是土地租佃制度。眾所周知,清代臺灣有大小租問題。大小租換個講法,就是一田兩主,即一塊地屬於兩個主人,不過兩人擁有的「權」不同,一為土地所有權,一為〔長期或永久〕 使用權。一田兩主,或一田多主的制度不是臺灣獨特的,也見於臺灣漢人的原鄉漳州、福州、汀州;中國華中地區也有此一現象。臺灣的大小租起源與土地原先的所有權觀念有關。理論上,未開墾的土地不是屬於官府,就是屬於原住民(番地)。想要開墾的人必須向官府申請「墾照」(開發執照),取得墾照者(業戶)必須在一定期限內招佃開墾,然後報丈陞科,繳納正供(即報官丈量,按等納稅)。由於業戶向官府申請的土地面積通常很大,不是自己所能耕作得了的,於是將土地劃分為數塊,招來墾佃開墾。墾佃向業戶繳一定的地租,稱為「大租」。墾佃又可招來耕佃,替他耕作。耕佃向墾佃繳地租,稱為小租。業戶因收取大租,稱大租戶;墾佃收取小租,稱小租戶。業戶則必須向官府繳稅。如果一般讀者還不是很清楚大小租制度,容我作個比喻。如果拿房子來說,大租戶就是屋主、大房東),小租戶是二房東,他們分別向房客收取房租,但只有屋主(大房東)租戶須繳稅給政府。複雜的是,小租戶大都擁有永佃權,即永久耕作權,並且可以自由地典售佃權。就像二房東可以永遠租賃該屋,並自由處分他的永賃權——如不須屋主同意,將永賃權轉賣他人。
以上講的是典型的大小租,臺灣的情況特殊在於許多「曠地」原先屬於平埔族,在漢人拓墾的過程中,平埔族的土地不斷落入漢人手中。下一章我們將討論漢人如何取得土著民族土地的問題。在這裡,我們要說明的是,臺灣的大租有所謂的「番大租」,也就是由原住民將土地租給漢人耕墾,向漢人收取大租,是為番大租。漢人成了小租戶,再將土地給漢人耕佃耕作,收取小租。清代還有隘屯等制度,實際的情況非常複雜,在此就不細說了。
臺灣作為移墾社會,有什麼特色呢?道光十三年(1833)來臺任北路理番同知兼鹿港海防的陳盛韶,在《問俗錄》中對臺灣社會的特色多所著墨,有些情況我們在前面己經提過了,在此舉幾個未觸及的問題。其一,游民(羅漢腳)特多,他們「嫖賭、摸竊、械鬥、樹旗,靡所不為。……游食四方,隨處結黨,……臺灣之難治在此。」游民是械鬥的要角。其二、地方為「總理」所掌控,總理「流品混淆,清濁不分……變亂黑白,武斷鄉曲」。他們「變亂黑白、武斷鄉曲」,與今天的某些地方勢力,隔代輝映。其三、「富戶不重讀詩書,講禮義」,只想與官府勾結,而「貧人謀生又勢不能學」。也就是說,有錢人不學,窮人不能學,以至於「學校不振,文風日衰」。這些當然都不是正面的評價,讀之令人不快。然而,一百六十餘年後的臺灣,是不是還殘留著一些移墾社會的影子呢?值得吾人深思。